“好咧。”小二笑着退走了。
片刻,她重新回来,手上端了酒壶,勤快地给她倒满杯子,“东家自酿的米酒,别家喝不着的。”
闻识不吭声,几句话的功夫半壶酒已经进肚了。酒是温的,菜是香的,人是醉的,她和柳音的往事就在这一刻一刀两断了。
闻识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中途不知换了几壶,喝到后来舌头都大了,天旋地转的,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露着一丝凶狠,半晌,她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冷下声音问对面那人:“旁边那么多地方,你非坐到我桌上,要打架么,老子怕你,没瞧见老子脸上的伤,前两天我可是撂倒了好几个悍妇!”
对面那人素白着一张俊脸,头上只插着一枚白玉簪子,闻言一愣,片刻展眉一笑,笑容桃花,好像散去了冬日的严寒。他抿起红唇轻轻说道:“不过见你饕餮一般,可惜了这精心酿制的小衷肠。”
“衷肠?”要是平时闻识绝不会被这人扯着走,可今天她喝了酒,头脑便不是很清醒地跟他去了。
“是呀,小衷肠,许多年前家父生辰,家母为他悉心研制,取名小衷肠,酒气绵延,入口微苦,回味却甘,好似人生一般苦中有甜,涩中带酸。”
闻识眯着眼切了一声,“能醉人就是好酒,乱七八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对面那人唇角轻轻扬起,露出细贝般的牙齿,眉眼也带着笑意,慢声问出一个及其突兀的问题,“柳音美还是我美?”
柳音这个名字像是利剑一样穿透她的大脑,令她重返一丝清明,她强自睁大了眼打量面前这个奇怪的男子,“自然你美,可我有了一个,其他就不能再看的。”
对面那人却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掀开桌上的空酒杯,又毫不客气拿了她身前酒壶给自己倒满,仰头一口将酒喝了,复而慢条斯理地说道:“世间女子多薄幸,誓言抵不过流言,转身便忘了,三夫四侍才是常态。”
闻识愣愣地看着他雪白细长的脖颈,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头脑又不清晰了,愣愣地说:“不会的,我曾在父亲坟前发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受的苦,我不能再让别人去受。”
那人听了似是有些感动,向前倾着身体,敛着眉梢略带魅惑地问:“若柳音还来找你,你娶他么?”
闻识这时眼睛都花了,呆木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一声比一声温柔,简直要融化了她的心一般。
闻识却下意识地黯然说道:“他虽然有苦衷,可毕竟舍我而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既然觉得我美,娶我可好?”
闻识愣愣地傻笑,打了一个酒嗝连连摆手,“好看的男人都养不住的………”话未说完,脑袋砸到桌上,醉死过去。
“客官醒醒,醒醒,客官。”
闻识木着脑袋被小二叫醒时眼角还挂着眼屎,半张脸压出了红印,加上之前淤紫的伤痕,简直色彩纷呈。
小二忍着笑恭谨地说:“您睡了一个时辰啦。”
闻识呆坐了一会儿,掏出碎银子给了酒钱,一步三晃地回了家,皮小山正蹲在门口玩儿,离老远就闻着一阵酒气,她操着稚嫩的声音说:“闻郎中,你好懒散,大白天的就喝酒。”
闻识一巴掌啪在她脑门上,“别烦我!”
路过院中,皮大山在屋中探探头,又缩了回去,闻识进屋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皮大山端热水给她擦脸,她挥手将毛巾打开,翻个身又睡了。
韩青在院中嘀嘀咕咕,“闻郎中这是怎么了?”
皮大山说,“谁知道呢,看样喝了不少,你去做些醒酒汤吧。”
韩青笑道:“现在你怎么这样关心闻郎中?”
皮大山搓搓手,黑脸一笑:“闻郎中是好人,这些天你没吃药竟也没有犯病,我估摸是她给的药粉的缘故。”
韩青一愣,想起自己愈见好转的身体,不由一笑,“她是好人,咱们得想想该怎么报答她才是。”
皮大山点点头,“我昨天寻了一份木匠活计,过两天就上工,攒下诊金就给她。”
两人又说了一阵家常,太阳便扭头下山了。
又过了几日,闻识仍是天天昼伏夜出,皮大山找了木匠活计的第二天就给闻识做了一块妙手回春的招牌,被闻识一脚踹进了厨房做木料。
“这帮没见识的信不过我,老子还懒得伺候呢。”洋洋洒洒一通,砰地又将门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