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拥被坐起,低声笑道:“多谢沈老板救命之恩。”
沈从岸没瞧她,径自翻了页书,淡然道:“不客气”
闻识掀开被汲拉布鞋爬上炕,盘腿坐到他对面,屋里暖洋洋的,穿着寝衣也不觉冷,拿起矮桌上的糕点往嘴塞,边嚼边说,“沈老板再想想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沈从岸嫌弃地瞄了一眼她喷在炕上的渣子,将长袍下摆往回拽拽,说:“办法也有,咱们搬离宣城。”
“搬家?”正要塞进嘴里的另一半点心堪堪停在嘴边,闻识张着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宣城沈家,这四个字是他此生的宿命,大婚当日他牵着自己的手,声音穿过喧闹的锣鼓和人群送到她耳中,而她紧紧攥住沈从岸的手,用一种起誓的虔诚说:“你守护沈家,我守护你。”
如今他说,“搬家。”
闻识结结巴巴地问:“真的?”
沈从岸点头,本就是安静沉稳的男子,怀孕后丰盈了些,好不容易养胖点的脸颊凹出两个酒窝来,眼神也越发温柔。闻识沉溺在这样温柔静谧的目光中,璀然一笑,“夫君有了这样的决心,我便有办法了。”
数日后,闻识正坐于正厅诊脉,一个满身金银的富商带人闯进门来,那人一个手势,下人便四处乱踢乱砸,一时人仰马翻,闻识冷眼打量却不吭声,直到那人说“我女儿吃了你的药,病没治好反倒重了,你这个庸医!砸,给我使劲砸!”
先前诊脉那人早已不知去向,闻识慢悠悠将手缩到袖口,起身向后宅走去,“砸的好,砸的妙,我这大厅的东西你使劲砸,砸完了就滚蛋!”
那富商连忙上前拦她,闻识脚下几个纵步,那人看清时影子都没了。
当家的心里盘算什么谢大心里清楚的很,她站在墙角静静的等,直到看诊的都跑光,她将手腕掰的卡卡作响,冷笑着关上房门向屋中几人走去……
“听您吩咐,打得她妈都不认识了。”
闻识坐在热炕上,伸手在炉边烤火,听谢大回完话,笑着将炉上温着的酒倒了一杯推到对面,扬起下巴对她说:“坐。”
谢大推辞,闻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痛快点,让你坐你就坐。”
谢大只好恭恭谨谨地坐下喝了一口,“嘶,好酒。”
闻识又给她倒满,“北边来的烧刀子,可不常见,就知道你喜欢,后面还有两坛,等会儿自己去搬。”
谢大抱拳道谢,闻识跟她碰了一杯喝光,“沈老板说,你喜欢青橙?”
谢大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辛辣刺鼻的酒意令她大声咳嗦好一阵,闻识耐心地看着她,许久,谢大跳下炕跪在地上,“谢大不敢?”
“不敢,还是不喜欢?”
谢大眼珠子翻动几圈,沉声道:“不敢。”
“为何?”
“奴才配不上他,也,也不喜欢。”
闻识扭头看她,眼神似笑非笑,她在这样的目光中觉得自己的那点可笑的心事全都摊在青天白日中,毫无遮掩。
谢大慢慢低下头,只听闻识说:“你是沈家家生子,一身武艺深受沈老板仰仗,还配不上他一个瘸子?”
“您,您不可这样说,青橙小哥知书达理,貌美动人,更难得是心肠好,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确实,确实是奴才配不上他。”
不知是不是烧刀子太烈的缘故,她涨红着脸,眼眶也通红的一圈,说话间语气竟有些横冲直撞,只是说完又匍匐下去,额头贴紧冰冷的地面,蚀骨的凉意让她清醒过来,心中懊悔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请主子赎罪。”
“你何罪之有,起来吧。”谢大仍旧跪在地上,闻识加重语气,“还让我求你起来?”
谢大一僵,揉身站了起来,两臂僵直地贴在身侧,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
闻识噗嗤一笑,站到炕边嘻嘻哈哈地将她拉回坐处,“谢大啊谢大,你这个面皮薄的家伙,还说不喜欢人家。”
难为谢大铜柱一般的身材将自己快窝成一个球了,闻识不再逗她,正色道:“当年沈老板让我给青橙医腿,你可知晓?”
谢大点了点头,闻识回到宣城的那天,还是她送青澄去的闻家,也听青澄说过无法医治,她只想世间的疑难杂症夫人不肯能全都能医,反正也习惯了他的腿疾,又有公子护着,怎么也不会委屈,就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夫人提起,难道此中有隐情?
闻识偷得空闲,喝点小酒,扬手又喂了两粒花生米进肚,心里好不自在,便将青澄的身世说的有些轻佻,哪知谢大是个身强心重的,一席往事说的她眼泪在眼眶滚滚成河,几乎要倾涌而下。
“青橙小哥命运这样凄惨,夫人,夫人却如此说,他心中不知多凄凉,却还尽心尽力的服侍您和公子,夫人,您这样实在太不应该了。”
闻识喝的畅快,又一贯没脸没皮,也不怪她无礼,倾身给她倒酒,谢大却赌气将酒杯挪走,气鼓鼓地说:“我要去告诉公子!”
谢大一根筋的往门外走去,闻识头疼地将酒杯用力一砸,骂道:“你个憨驴,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么。”
谢大茫然回身,闻识打了个酒嗝,慵懒地倚在软枕上,若是细看,眼神却是清明无比,“半月前,京城派来的钦差被刺杀身亡,那人用的便削魂手。”
她惊愕地瞪大双眼,闻识轻笑,又丢下一枚重弹,“听说两日前,青橙的远房表姐找来府中,欲要将他接走,不知他这个表姐,不知是不是姓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