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诶诶,我滚,我滚,不过我看这孩子不光内急,你看这饿的,小身板小脸蛋的,不如把沈从岸叫来喂喂,我跟您说啊这父亲奶水是最养孩子的……”
皇帝豁然瞪她,“三天大的孩子她能长多大?闻识,朕还没死呢,随时能改主意!”
闻识呆呆杵了片刻,转身去找小苟子。
皇帝这辈子的耐心估计都用在这孩子身上了。公主日夜不离身,几天下来本就羸弱的身体风一吹都能吹跑了,谁劝都不成,某个深夜孩子又是一阵哭嚎,闻识跑进殿内将孩子抢走,跑前留下一句,“多活两天对她比啥都好!”
孩子就此被养在偏殿,小苟子贴身照看,这可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可能是未来的小皇帝呢,他这算不算从龙之功。
皇帝睡着的时候闻识就跑来偏殿逼供小苟子,她不信小苟子一点都不知情。
闻识每次都热情地比划拳头威胁,他要一直不说自己把他打成小花猫小猴子!
小苟子抱头乱窜,还不敢出声惊了小公主,于是每每蹲在地上抱住脑袋任她折磨,总归他是皇帝的人,还能一刀杀了?
孩子这时又哭了,小苟子连忙去安抚,又出门去命人找奶爹过来,闻识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孩子快满月了,眉眼长开,隐约能看出几分沈从岸的眉眼,她其实很怕看见那孩子,她怕自己忍不住又拿把刀去找皇帝质问。
“闻大人。”闻识住在宫里,皇帝对外称是寻访的能医,虽然没有正经官职,宫人都一口一个大人地叫她。
她回头看向小苟子,小苟子轻言安慰:“陛下现在舍不得您出宫,等她想通了,您和夫君自然就团聚了。”
闻识瞪大了眼,这时看小苟子楚红齿白的越发顺眼,抱拳行了一礼,“公主有劳了。”
闻识回去左思右想,虽然没看出皇帝哪舍不得自己,可是诈一诈也是好的,于是装作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去找皇帝。
皇帝正与一人对弈,边下边咳,不咳时就剧烈的喘息,看起来马上就要驾崩模样,闻识明明记得她吃了自己开的方子,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呀。
对面那人终于呆不下去了,棋没下完就要走,皇帝挥挥衣袖,又一记猛咳,“去吧。”
那人回身之时,眼中得意一闪过,闻识敛下眼皮颔首任她离去,再抬头又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儿,这方皇帝停止了表演,无奈地看着闻识开始敲锣上场。
皇帝悠然地抓着棋子自对自弈,任她在角落唉声叹气,一声比一声高,唯恐人听不见。
半晌,皇帝命人撤了棋盘,对闻识说:“等下你随杜岩生出宫,她会告诉沈从岸的去处,去时别忘将尾巴甩掉。”
幸福来得太突然,闻识差点没抱住皇帝的脖子上去啃几口。
在杜府焦急地等到后半夜,闻识鬼鬼祟祟地翻出墙去,路上果然潜伏几条尾巴,她一记迷药都给晕翻,回头又踩上两脚,颠颠儿地往城西的一条巷子走去。
巷子幽深,四通八达,她在门前经过三回才确认下来,站在门前隐约听见孩子哭声,心中一动翻墙进去。
院子不大,三横间屋子,中间那间点着灯,里面有细碎的声音传出,她眼睛一红,轻叩门扉。“沈老板,给我开门,”
屋内瞬间寂静。片刻,一个中年的男人迎出门来,对闻识矮身一福,“正君一切安好,大人不必忧心,老奴去给大人端些吃食。”
男人说完,往另一处房间走去。
闻识跨了进去,回身轻轻关好门,再抬头撞进一双泪眼模糊的眸中,她远远看过去,竟然不敢上前,怕这又是一场梦,一碰就散了。
“呆子,发什么愣呢。”
闻识浑身一震,大步走到床边,将他用力揽在怀中,口齿凌乱地说:“沈老板,我可算见着你了!”
谁知沈从岸在她怀里使劲地扭了扭,“别,闻识,我好些日子没洗澡了。”
“没事,让夫人抱抱。”闻识将脸埋到他油光锃亮的头皮中,深深吸一了一口气,沈从岸果然不再动弹。
半晌,里面的孩子阵阵哭出声来,闻识缓缓将他送开往里看去,沈从岸解开衣襟将孩子抱在怀里喂奶,一抬头看见闻识怔忪的神情,他轻轻一叹,“不是咱们那个,我知道。”
“那,那你还……”
“还能怎么着?亲生的孩子一下生就被抱走,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回头宫人就把这个孩子放到了我床上,我难道眼睁睁看他饿死?”
烛光打在沈从岸侧脸,显得越发柔和,他垂头轻拍孩子后背,手指在他眉间轻画,“一条命啊。”
闻识坐在他身边,等他喂完奶水方小心地说:“皇上猪油蒙了心了,咱家那个正窝在宫里,宫人前呼后拥的伺候。”
沈从岸怔怔看她,眼里又泛起水光,“总归是自己的骨血,皇子皇女就那么重要?”
闻识面容尴尬,沉声说道:“皇帝要是能留种,也不至于抢你的孩子。”
沈从岸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低头看向怀里那孩子半晌,不可置信地重新抬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细情回头再跟你说吧,总之咱们明天就走,离这帮疯子远远的。”
闻识在一旁念叨先去城外找到谢大,再去川蜀或是江南,还是江南吧,四季如春的,又有定远侯在,自己救了她世子一名,走时候一箱金子都没拿,正好管她要、
那头乱乱糟糟的一会这儿一会那儿,后知后觉发现沈从岸半天没吭声,困惑地看他,床上那人稳稳地说:“你走吧,我就留在京城了。”
“诶?!”
沈从岸冷笑:“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日思夜想的,不像她娘能说走就走,说忘就忘!”
闻识皱眉,“这怎么一样,宫里除了皇帝就她最大,皇帝翘辫子了她就老大,皇帝那个人心眼忒多啊,虽然口口声声说让我辅佐咱家娃,但我可不信她能不留后手,再说,天底下最不讲理的就是皇帝,万一哪天她觉得我碍未来皇帝的路一刀咔嚓了我,沈老板,你是哭都找不着调!”
“你想的说的都在理,可是骨肉亲情哪能说放就放,那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咱们走的天高皇帝远,留她小小的一人在京城,这事我绝不同意!”
“怎么说不通呢。”闻识苦下脸,苦口婆心地劝,“沈老板呀,那也是我的骨肉呀,难道我不心疼?可我斗不过皇帝呀,咱们是什么人,当今公主的亲生父母,留在京城天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晃,万一皇上觉得咱们扎眼了,可怎么办呀,你夫人我手上虽然有两把刷子,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家已经抄上一回了,还不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