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总归是方便不少。”Renders承认道，“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位总统大人对你的病态执着是缘何而来，权力者往往最想知道人心，而最难知道的也是人心，有了你在身边，好奇和贪婪融合在一起，一路逼人走向疯路。”
——你是说Treach总统的疯狂是我导致吗。
“当然不，”Renders回答道，“不过，我希望你选择好告诉我的事，没有人有权知道一切，因此我也不想知道一切。”
回声顿了一下，随即低头表示同意。
——如您所愿。
像是想要转换问题，Renders转而问起他甜品的事，“你喜欢蛋糕吗？”
——我没有进食的习惯，当生命转化为死亡，流动的能量中会有一部分来到我的身体，供给我的行动。
回声如实回答，抬头看向远方逐渐亮起的星辰。
——只是看到C很喜欢吃这些，有些好奇。
Renders在旁边点了支烟，靠着台阶的扶手休息了一会，“告诉我，在你的眼中死亡是什么样的。”
回声回过头来，一双蓝色的眼看向他，夜的影子映照在那双蓝眼睛之中，在黑暗的深处，有暗流在涌动，让他的侧脸看起来像C，但又不同。
他的情报官反问他。
——Renders指挥官，在你的眼中，战争是什么样的。
Renders吐出一口烟气，看它消散在夜色里。
“当我在陪都长大时，我以为我已经见过了战争，它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怪物，它夺走了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当我以为我终于遇到了我此生唯一不会被夺走的东西，被夺走的人，”他顿了一下，回声能够察觉到Earnest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战争却也夺走了它。我以为那就是战争了，夺走一切的东西，直到我试图从过去中逃出来，为了逃走不惜一切代价，甚至选择了投奔战争而非远离它，才头一次看到了它的样子。”
“一团火焰，”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石阶，“足够烧毁你所憎恨的一切的火，在黑暗里燃烧着光，将黑暗也一并抹去，火并没有方向，它只知道灼烧，而你需要确保的，就是那团火焰在对的人的手中，至少战神莱亚娜是这么说的，我基本同意她的观点。”
他顿了一下，“而我唯一不赞同的，就是‘战争可以烧尽一切’的说法，我也是这样告诉她的，这也间接导致了她的离去。”
“火无法烧毁火。”他说道。“正如死神无法杀死死亡。”
片刻的沉默，回声站在台阶下面抬起头来，这颗没有卫星的孤独星球，星空中没有地球那样永恒亘古的月色。
半响，他朝着Renders伸出了一只手，像是一份邀请，而Renders犹豫片刻后掐灭了烟踩着台阶走了下来，也伸出了手，指间轻触了那只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显得过于苍白，也过于年轻的手。
那一瞬，回声的感官在他的周围铺陈开来，世界如同潮水一般飞速退却，却又剥落出新的面貌，黑暗的夜色之中，众星闪烁之下，无数的光点在空中如同蜉蝣一般漂浮，没有形态，没有质量，没有规则可循，却飞速地变幻着，退却着，又明亮闪烁，最终又熄灭，然而熄灭后的黑暗之中，又诞生新的萤火，它们漂浮着，结合又分开，过于遥远，却又近在眼前。
Renders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最终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回声，介于死神与改造人类之间的少年有着不同于他蓝本的蓝眼睛，在那双神秘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团不断燃烧着的烈火。
“Echo。”他开口道，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曾经征战群星，曾征服过星系，击沉过战舰，他在淤泥里匍匐过，也爬上过无上的王座，令无数人闻风丧胆，让无数尸骸漂浮于星辰之间，也曾解救他人，被当作救世主高呼其名，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感到渺小而沉默。
“回声。”他重复道，像是想要确信什么。
——这就是你所找寻的，我眼中的生命与死亡。当我来到这世上，睁开双眼，当我在首都地下城无尽的黑暗里，我的眼中永远闪烁的，就是他们的萤火。C说他曾经是人类，而我从不曾是人类，这是我和他根本的区别，也是为何我尚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死神。我从不需人教会我死亡的意义。
他的情报官回答道。
——然而我需要有人教会我生命。
他看着Renders，生命的火焰灼烧在宇宙和心脏的深处。
许久，Renders才回答了他，他伸展开了触碰对方的右手，用自己常年握枪长满了茧的手掌包裹住那只小得多的手，将它握在手中。
“我会教你。”他承诺道。“用我的战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