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八岁的时候被卖走了,”Nova抬起头来,又转而看向自己的手指,“他被带走的时候也是那样,又踢又咬又叫,死也不松手,但是又能有什么用处呢?我们都只不过是奴隶而已。”
他顿了顿,将两只手握在一起,十指交错在一起,然后叹息一般地说道。
“有时我想,如果那时候我请求主人把我和他一起卖掉会怎样,但是那时候我做不到丢下母亲,她病得太重了,精神也出了问题,如果我丢下她选择她所憎恨的那个孩子,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活过当天。”
“但在那之后,他的事情成了我的心结,我经常在夜里梦见他当年的样子,哭叫个不停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我知道他什么都明白,虽然他一直不会说话,但我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一直在想,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样,是否还活着。”
窗外的夜色逐渐泛起迷雾一般白,Leo看着他说完最后的告解,闭了闭眼,看向逐渐变得明亮的远方,天快要亮了,无数乌鸦拍打着翅膀在晨曦中飞向远方,在城区边界的贫民窟,那里永远不缺在天亮时分开始腐烂的尸骸。
C接通了通讯信号,“总统府那边自顾不暇,现在搜查的开始收手了,我准备把人引过来。”
Leo疲惫地在窗户上哈出雾气来,然后伸手在上面画了一张只有双眼却没有笑容的脸。
“大约多久。”Leo问道。
“大概三十分钟。”
Leo挂断了通讯,重新看向面前的人,前起义领袖有着高大,强壮,却遍布伤痕的身体,有着一双过于有力,却又异常温柔的手,和一双温和的眼,Leo看着他,然后说道。
“无论你是为何而生存,又认为什么事情值得你献出生命,但世间有着重重的疑问,答案却寥寥无几,然而要我说,人只有活着才能找到答案,诚然这世上或许有很多事情能靠一两个人的死来解决,大总统Treach算一个,Renders指挥官也能算一个,我或许勉强也算一个。”
“但你不算,Nova Nickels,”Leo说道,“不是因为你卑劣,而是因为你是诚实的人,因为你诚实地活着,你诚实地努力着,你活得值得骄傲,是每一个诞生在这世上的生命该是的样子。”
“正因为你诚实地活过了,”他说道,“所以你的死,才是一样尤为一文不值的东西。”
Nova在逐渐明晰的晨光之中朝他笑了笑,他问道。
“我被逮捕的时候,你会看着我吗。”
Leo点了点头。
当太阳照亮了整个街区的时候,被C引来的警卫员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被人撬开过的门,在怀疑中进入一探究竟,从而发现了Nova的所在,辖区的警长亲自来逮捕了他,警员们兴奋异常,笑着说军队的人搜查了一夜的人,没想到却让警务厅的人不费功夫地弄到了手。
Leo站在远处的一栋公寓的屋顶上,穿着厚重的变装,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身后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C落下在地上,化成人类的样子,依旧是青年的形态,给人以某种奇特的压迫感。
Leo没有回头地问道,“所以说在Nova前往幽灵社之前拉拢他的计划,就是我。”
C耸了耸肩,“不是我的主意。”
Leo转过头来,背靠着天台的围栏,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点了点头。
“是Renders想的吧。”
C收敛了笑容看着他,然后问道,“你会为这种事情恨Renders?”
Leo摇了摇头。
C点了点头,“我和回声可以用心电感应通讯,他那里有可以直达Renders本人的通讯台,你有什么要我代说的。”
Leo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着嘴角,过了一会露出一个疲于奔命的笑容来,然后说道。
“告诉他回去我想吃蓝莓馅饼,记得给我和回声各准备两份。”
凌晨,天破晓的时候,一直等待在首都城贫民窟一处废弃民居之外的狙击手Akio,终于等到了他的上司Earnest的到来。
“Earnest中校!”看到对方平安的狙击手兴奋地冲了上来,“我都担心你不会来了,Nova和豁免权的事情,都成功了吗?”
Earnest向他笑了笑,他的眼睛下面有着深深的眼袋,他看起来像是宿醉熬夜后又吸食了毒品一样糟糕透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只是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
“算是吧。”Earnest回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开始吧。”
Akio急忙点头,“我已经试过了,到达坐标后信号器就开始有反应,就是在这个喷泉的位置。”
Earnest看了一眼Akio指的喷泉,那是一个白色大理石雕铸的石台,如今已经爬满了青苔,在正中央矗立的雕塑有着人鱼的形态,如今已经遍布裂痕的人鱼的双眼下有着如同落泪一般的雨痕。
“Earnest先生,”Akio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Earnest摘下了水池旁盛开的野花,雏菊白色的花瓣柔弱地展开在他的手心里,花向他抬起淡色的脸,羞怯地等待着枯萎。
“这里曾经是首都最受欢迎的花房,”他说道,“每一天的早上,无数漂亮的花被送到这里,到了晚上,被人们买去,装饰在床头,然后枯萎在夜色里。”
Akio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Earnest将雏菊放在了口袋里,回头朝着Akio说道,“开始连线吧。”
“但是就算声纹,坐标地点都齐了,也还有密码…”
Earnest却只是伸手抓住了Akio的肩膀,在他的领子里摸到了他被强制种下了量子通讯器的地方,然后凑过去在他的耳边说道。
“白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