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仍不懂,正因不懂,才会像繁花迷了眼般深陷在陆之繁的笑意中。
大雨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就是一整个上午,雨中的街巷如褪了色的老照片,校门口的奶茶店无人光顾,店主家的老猫倦怠地蜷缩成一团,偶尔抬头看眼街道上嬉闹着跑过的学生们。
“阿繁!”
韩清拿着一柄长伞,站在檐下。陆之繁停留在他的视线里,展开校服外套,遮挡细密的小雨。
另一处传来的声音扰乱韩清的踟蹰,韩清紧抓伞柄的手一松,静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跑向陆之繁。这个男生和陆之繁一样,校服撑在头顶,疾步走向校门口。
“艸,你怎么也没伞?”
男生笑嘻嘻地说:“才几步路而已,好啦好啦,今天我请你还不行吗?”
两人说了些什么话,韩清听得并不真切,只看到二人跑进迷蒙的雨雾里,地上水泊里的积雨溅起,打湿女孩的裙摆。
陆之繁仓促地向女孩道歉,话未说完,又跟着人跑远了。
韩清站在不受风雨侵扰的廊上,手机铃声已经响过两道。周围人好奇地看过来,或许是想他为什么拿着伞,却和没伞的人一块驻足在长廊。
韩清想,他或许不排斥陆之繁的亲近,就像今晨的鸡蛋仔,虽然闻着甜得发腻,但口感并不算糟糕。可是,韩清的纠结似乎令人发笑,陆之繁朋友成堆,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孤僻冷漠的同桌对他有否好感。
三个月后,韩清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成为陆之繁最亲近的人。陆之繁像是柔滑的蜂蜜,浸入他的生活,一点又一点。
韩清毫无防备,陆之繁却猝不及防地成了这漫长雨季里的唯一亮色。
“韩清,作业借我,”陆之繁人还在走廊,声音已经传进教室。
“哪科?”
陆之繁笑嘻嘻说:“都拿来呗。”
韩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却不受阻地抽出卷子。
“谢了,哥们,”陆之繁挑出英语卷子,埋头苦抄。教语文和数学的老师还算年轻,陆之繁就算没写作业被叫去喝茶,只要没皮没脸地油嘴滑舌几句,再卖卖乖,最后都受不了什么惩罚,唯独英语老师是个更年期大妈,得罪不起。
“有人叫你,”韩清说。
陆之繁迟疑地放下笔,看了眼门外。
门口站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这人韩清并不眼生,他原是陆之繁的好友,俩人的教室不在同一个楼层,但下了课还恨不得跟女孩似的凑一块去厕所。
“怎么了?”韩清看见陆之繁脸色沉了下去,不由皱起眉。
现在还是自习课时间,走廊上仅站着一个别班的学生,座上的人都不免抬头看看。何况这人红着眼睛,似乎压抑着怒气,个头又高,看着便令人心生畏惧。
陆之繁走了出去,那个男生攥住他的衣襟。
韩清推开椅子,一同出去。
“去天台,”陆之繁脸上没了笑,但和男生怒气冲冲的样子一对比,他还是显得云淡风轻。
男生喉结滑动,即便像个随时要扑上来扼人喉管的猛兽,但仍无 声地尾随陆之繁去到无人的天台。
“我没骗你,我是不讨厌你们这类人,可我也没说喜欢啊,”陆之繁说。
陆之繁耸耸肩说:“何蔚,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又怪到我头上?”
“你早就知道我是,”何蔚顿了顿,“你只是想玩我,想看我被你戏弄得团团转。”
“你真的高估我了,我要知道你是同性恋,一定一开始就跑得远远的,”陆之繁笑道。
何蔚扬起拳头冲了上来,韩清将人拦住。
“他就是一个骗子!”何蔚被韩清推到围栏上,红着眼说,“别以为他把你当朋友,他这个人根本没有朋友!”
一场闹剧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下课铃声响了,天台上人渐多,何蔚想闹事也没脸当着这么多人大闹。
陆之繁回到教室,有人打趣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孽缘找上门来了。
众人只是开玩笑,但没想到玩笑一击即中。
后来,有个女孩跟韩清说:“陆之繁那人太招桃花了,原先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为什么突然转学,还不是陆之繁抄人作业还送人早餐,天天送,节日里还带朵花。全班都以为陆之繁对人家有意思,这女生自己也这么认为,一告白才知道是场闹剧。”
韩清心中冷笑,一模一样的手段,连换都懒得换,偏偏那双眼生得这般认真,令人不忍责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