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谢师宴上，陆之繁随口而说的年末去北方的计划成了空谈。陆之繁不主动说，韩清就算记得这事，也不会提起。韩清不了解陆之繁的交际圈，除了读高中后再没有联系的初中同学，他和陆之繁的共同朋友接近于零。
除夕那晚，常年四地奔波的父母终于聚在同一张桌上，三人没有话题，径自吃着保姆做的团圆饭。
快结束的时候，韩清父亲突然说，“有个姓陈的老师和我说，寒假有个活动，你不愿意参加，她问我，你是不是寒假有出行计划。”
“没有，”韩清回道。
“哦，你自己打电话跟那位老师说一声。”
除夕团圆饭结束后，韩清母亲换好衣服参加晚会，他父亲在家里没坐多久，因公司打开的一个电话匆匆出门。
韩清拨通陈音的电话，陈音那头有嘈杂的电视声和说话声，间杂着小孩的哭闹。
陈音说，“我是打电话给了你爸，希望你不要介意老师多管闲事。你那个朋友我还记得，染了一头黄毛的那个，我担心你假期和那种孩子混在一起。”
“韩清，你下学期选了理科，我应该不教你了，但老师对聪明的学生是有偏爱的。我希望你能多和一些积极上进的孩子交往。价值观不同的人是很难当长久的朋友的，要不就分道扬镳，要不就互相影响。”
“你费心了，除夕快乐。”
韩清先陈音一步挂了电话。
陈音没想到韩清固执得要命，韩清看上去冷冷淡淡一人，跟谁的关系不亲不疏，怎么就和一个小混混般的小鬼玩得要好。那个黄毛小鬼，陈音见过俩三面，人不是正轻浮地在和女孩闲聊，就是无所事事地依靠着墙，眼珠子瞎转。
陈音教了这些年的书，有的孩子看一眼就能知道性子浮躁、好玩爱闹。这样的小孩害自己一生就算了，还要招惹别人。陈音真是恨不得直接把话说明白，又担心激发韩清的逆反心理，她已经隐隐感受到韩清对这话题十分抵触。
寒假过去了。
空了半个多月的校区恢复了喧闹。高一生文理分科后，被打乱重组，分到不同的教室。虽然多数人彼此间不认识，但圈子小，提几个名字，大家都知道，而一旦有了共同话题，交朋友就不难。
韩清前排的女孩们正说着文科班的一个男生，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聊那人的相貌、情史。韩清被她们吵得烦躁，正要出门找个人少的地方吹吹风，新的班主任进门了。班主任教语文，是个寡言的中年男人，三言两语进行了自我介绍后，就开始发卷子。
“不是吧？一来就考试。”教室里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讲台上的老师眼皮都没翻一下，“上午语文英语，下午理综数学。”
兴许是班主任一脸毫无商量余地的脸色，抱怨声渐渐消失，转而是舒张卷子时细小轻脆的声音。
聒噪的人声不见了，这些细碎的纸张、文具发出的声响反而使他心里的烦躁不再萌动。
开了学，一天的时间似乎变短了。韩清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比起假期里堆积的烦闷感，今天的几张卷子仿佛成了他宣泄情绪的突破口。
然而，数学卷子收上去后，喧闹的噪声再次如潮水涌来。
“秃头出的卷子这么变态，岭神竟然都没有提前交卷。”
“欸，分班表出来的时候，我就震惊了，和岭神一个班，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偶像剧的情节？”
“不要做梦了，大神只会在碾压你时，稍微给你点陌生人之外的同情。”
“他碾压的人多得是了，这点同情心也落不在咱身上吧。”
女孩们围成一个小圈，自认为为说得小声，然而总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陡然扬高。
“话说再高冷的人也不至于没个喜好，岭神究竟喜欢什么啊？”
另一个女生打趣，“你是想知道人家喜欢哪个类型的女生吧！”
被问话的女孩一时哑然，不自禁看了眼韩清的方向，却兀然撞上韩清冷淡的视线。女生恍然知八卦主角已经察觉，忙低下头，摇了摇同伴的手臂。这个小圈子才散了。
韩清找不到为什么烦躁的原因。偶然归到陆之繁身上，他又不愿相信。
甚至这几个月以来，韩清克制着不让陆之繁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否则，那抹血一样的红会在他眼中重放。
当陆之繁的来电显示出现在手机屏幕那一刻，韩清手不由颤动，然而铃声只响了一会就断了。韩清想，他不会是打错电话了？
那一整个下午，韩清心神恍惚。他屡次想按下回拨键，又收回手，关闭了手机屏幕。
晚上，陆之繁的电话再次打来。韩清一时间看见了来电显示，却照旧是迟疑了片刻才接。
陆之繁说，韩清，他被人打了，很疼。
韩清第一次有些惊慌失措，来不及收拾东西，只拿了手机离开学校。他一直和陆之繁保持通话，陆之繁声音有些低，听起来有点委屈。
陆之繁说，真的好疼。
周围的喧嚣散去，韩清的世界里只留下陆之繁撒娇似的声音。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