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留用力吸了下鼻涕提着灯笼快步跑到庆央身边,将纸灯笼塞进庆央手中道:“给你!”,而后主动打前面牵住了马嚼子。
庆央想不到他会提了灯笼在山脚下等自己,忍不住鼻子一酸,佯装发怒道:“你来做什么!难道留师傅自己煮饭么?”
“来了客人师傅要与他喝酒。”,段三留解释道
“天黑,”,段三留指了指黑咕隆咚的山路,又指了指庆央道:“怕。”
庆央别好像被人扯去了遮羞布,脸上一红逞强道:“爷爷怎会怕黑,当初爷爷杀人的时候你……”,大话还未说完,便见段三留探身噗嗤一声吹灭了蜡烛。
周遭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甚至比段三留出现之前还要暗些。庆央呆了呆神,俄顷惊叫一声扑抱住马脖子,气势汹汹质问道:“你做什么!”
段三留眨眨眼睛重新问道:“怕不怕?”
庆央争辩道:“当然不怕!我的儿,爷只担心你蠢笨眼拙瞧不见山路跌跤。死了还好说,万一摔坏了还不是要爷爷伺候。”
段三留歪着头盯着心虚的庆央,旋即粲然一笑,张手覆住庆央环抱在马脖子上的手郑重承诺道:“你放心。”
肌肤相接一刹庆央忽而记起今日清晨段三留身上突发的怪事,立刻抽回手红着脸含糊应了声。段三留也缩回了手,不甚在意的背到了身后。
一时无话,只剩下头顶清浅月光将二人温柔笼罩。糟了,今日出门着急未带笛子,庆央摸着空荡荡的腰间轻叹口气。
犹记得儿时,约么七八岁的年纪,庆央头次出山归来便像着了魔一般,三番两次设法偷偷逃出山门,打不听骂不改。师傅很快没了耐性,将他蒙了眼睛扔到了大山深处中任他自生自灭。
恰逢梅雨时节,万物不生,山间一切都带着晦暗死相。说不清究竟被困了几天,已经忘了饿是什么滋味,只记得后来头顶始终盘旋着几只羽毛油亮的肥硕乌鸦,无论走动何处,它们总是不远不近停到身边的树枝上,紧紧守着他仿佛在等待美食的成熟。
昏厥后没了记忆,大概是被杨云寻到又带回山中,庆央好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总之再醒来时便又回到了自己那张小的可怜的硬板床上。
自此他便知,这是天命,是定数,是这一辈子休想挣脱的囚牢。
“小师哥。”,段三留忽而低声唤道。
“嗳。”,庆央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应道。
段三留那晌却没了下文,庆央心里怕的要死却强撑着不肯服输,怄气伏趴在马背上
盯着脚边随行的段三留的细长影子。
又走了十余步,段三留又开口道:“小师哥。”
此时山风忽起,呜呜咽咽如婴儿啼哭,树枝摇曳割碎了影子。庆央慌得闭上眼睛,嘴上仍不甘示弱骂道:“有话快放!”
岂知段三留又没了声音,复行十余步才施施然开口,依旧低声唤道:“小师哥。”
庆央怒不可遏也不觉得怕了,直起腰来骂道:“小崽子,你再不说爷爷就打死你!”
段三留歪着头看看他,眯眯眼笑道:“没事,就是告诉你我还没跌跤。”
嚯,瞧瞧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竟敢逗我!”,庆央倒吸口气咬牙骂道:“段三留!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