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爷不依不饶道:“我瞧着你倒挺好,你来给我赶车!”
黥先生靠近车窗低声道:“莫要使性子。”
兴王爷恨道:“那表子要天上月亮你也肯摘,我命你赶车你也不听了么!”
黥先生见他又要旧事重提顿觉气闷,道:“这点事你要讲到几时?”,又听他道:“我却不是她,没那样能耐说不要脸的下流话叫你喜欢,背着主子给你养儿子。好大的胆子,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你不感恩,却对一个死人日思夜想这般久,你将我置于何处?”
黥先生扶额道:“没有的事,你这是何苦耶。”
“呸!”,兴王爷尖着嗓子骂道:“没胆子囊货,敢做你不敢认,外面养的爬墙家里烧菜的,媾出个野儿子当宝贝,叫我说来也羞死。”,黥先生黑着脸爬上车辕,一言不发挥地鞭赶车。
“养儿养到最后养出个白眼狼,你看他到死认你不曾!儿子不是儿子,兄弟不是兄弟,家养的看门狗乐得给别人做了替死鬼,没有我护着,在文德殿外跪那两日,你爷俩能活到今天?我待你千般万般真心,你却将我看做什么?傻子?疯子?给颗蜜枣就得乖乖听话的痴儿?将心比心,我的好先生,你教我的你自己竟不晓?”
“你欠我的!余小年,你们都欠我的!”,兴王爷愈发癫狂,一掌拍在车窗子上震得花棱格子哗啦啦响,尖声道:“你欠我的一辈子也换不清,你这辈子休想离了我快活。你便是恨我恼我厌我又能如何?我爹爹是天子!”
“你说话呀!你哑了么?连句话也不愿和我说了么?是,我跟了你小半辈子,可你别忘了,是你无义背弃我爹,使花招来刮擦的我。你凭什么不理我,你欠我的就得听我的,我命令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忽然间,车轮子似压到尖锐石子,侧倾着剧烈颠了下,兴王爷被从左侧甩到了最右,砰的一下摔下了软塌撞到门条木。车速不减,也未听得那人关切询问。兴王爷狼狈爬起身,将腿收抱到胸前,痴对着帘子发呆。眼泪滚到腮边也不晓得擦一擦,手背蹭破了皮也不晓得呼痛,就好似一尊石雕的木刻的假人。
静下来后兴王爷忽而想起:竟忘了这一趟并不为了游山玩水,却为铜钱而来。黥先生方才直说头痛,自己却拉着他胡闹,刚刚又发出这般大的脾气骂出这些话来,他定恼了自己。又想:自己哪句说错了?背信弃义是他又不是自己,凭什么要低头认错。
并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兀得停住。黥先生敲敲车辕子,道:“下来吧。”,兴王爷眨了眨泪糊住的眼睛,心生出一阵恍惚,道:这是哪儿?我为何要下车?他果真是不要我了,想将我丢在荒郊野外么?
帘子被轻轻掀开,一缕光投进了昏暗车厢,兴王爷揉揉眼睛纳罕道:怎么夜里也有光?难道遇上了神迹?他要赶我下车么?
却听外面一老者呵呵笑道:“楚施主,黥公子央老衲备下的斋饭可要凉啦。”,说着那身着袈裟的僧人探身进来,乐呵呵道:“瑾儿,还认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