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活着难道只为了活着?
活着有什么意思?
庆央撇撇嘴想要哭,转念想到杨云已经死了,又哭不出来了。
这一次,他亲眼看着他生命慢慢走到尽头,体温冷却,亲手将湿冷的土块碾碎,一捧一捧覆在他身上,他亲历了他的死亡。庆央随手拔起一根枯草,草叶边在他麻木的食指上快速划出一道细长血口,并不觉疼痛。
庆央心道:旁边的草知道哪根草死去了吗?土里的小虫知道那一丛花来年不会再开了吗?杨大哥曾说,天地间,唯人有灵,灵化七情六欲,可知悲喜,可生爱恨。又想飞禽走兽,它们与人相仿,应该也知悲欢离合,才有临死猪羊含泪绝粒,老牛舐犊情深。花草树木虽无心,却也有某地某户人家中牡丹芍药修炼成精一说,何况山中荒野常传有精怪妖邪化为美人引诱落魄书生盗其肉身,书生勘破玄机依旧欣然赴死。若是无情,怎会生出这般多事,若是有情,眼见身陨魂消,却跑不得躲不掉,岂不可悲。
可要是冷不丁死了呢?
如细雪悄然落入污泥,阴间无路可走阳间无迹可寻,万事皆作空,又有什么趣呢?
忽觉段三留轻轻推他,紧张道:“小师哥!”,庆央猛然回神,才发觉自己紧缩成团,双手捂住耳朵,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庆央松弛下来,只觉浑身酸痛,又不愿在段三留面前示弱,强笑道:“怎么?”
段三留低声求道:“咱回去吧,我不要了。”
庆央摆手推开段三留,只道:“且去看上一看。”
二人沿原路走到附近,小乞子已经离开,土坑也不见踪影。庆央俯身半蹲,用脚尖拨开蓑草,扫寻一周,果见一方土地颜色颇深,上覆薄土较其余地方更为松散,便唤段三留上前。
段三留兴奋尖叫一声,立刻跪地,双手做耙。只挖了几下,便听金器相撞声音。庆央见状,也随之蹲下,拨开湿土,见坑中埋着两根金簪,三枚金镯,一块木牌,一卷书简,两颗棋子状玉石,一顶猩红羊毛旧毡帽,一个破肚荷包。
庆央隐隐觉得眼熟,拾起其中一枚镯子,吹去浮尘,见上面刻的是枝缠枝莲,莲叶下藏着尾胖头小金鱼甚是可爱。庆央又捡起木牌,经过水浸土埋,上面原有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前后翻看下,唯有左下角一个“萧”字依稀可辨。
莲……萧……萧顺……北定王武将军……北定王萧顺!
记忆瞬间回溯,庆央如遭雷劈,被段三留猛烈一撞,手中木牌啪嗒一声重新跌落土中。
“央哥哥,你看!”,段三留兴奋叫到,将满手泥巴捧到庆央面前,邀功道:“这是你的!”
一颗指甲盖大的圆润金珠藏在泥巴中,偷偷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