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留垂头不敢看看庆央,强道:“吱吱吱!”,庆央被逗得直不起身,笑得全身发颤,旁人看他还当癔症发作,各个掩鼻避开,生怕累及自身。段三留怕被他看破,在一旁陪着他嘎嘎假笑,他越如此庆央越发想笑。行路诸君便瞧着,朱雀街头,两个衣衫褴褛的乞子行为古怪,一边艰难朝皇城行走一边发抖大笑,实在可怕。
说来歪打正着,海有云的这处宅子与伊勒德暗宅恰好相邻,一到附近,庆央立刻认出伊勒德的宅子,心中火气直冲天灵盖,心说:若不是他杨大哥怎么会死!他们又怎么会去救一个……。庆央立刻大跨步迈到门前,咚咚擂门,叫到:“伊勒德,你出来!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出来说话!”
大门唰啷一声拉开,塔娜面容憔悴,手扶门框眯着眼睛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两个来回,先是一愣,上前两步张手一把抱住庆央,哽咽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原来昨日清晨回家,见伊勒德尸首不知被谁被放在了门口她已哭晕几回,等到晚半天拉克什,刀疤脸和萧老爷满身伤回来了,可伊勒德找来的三个帮手却没听到下落,便以为庆央等人均已丧命,又哭了一场。
庆央挣脱不开,任由她抱了许久,段三留呆呆站在一旁难得没有使性子。塔娜慢慢松开胳膊,手扶着庆央肩膀,细细打量一会,红着眼框,哑着嗓子道:“孩子,我的好孩子,你受了好大的苦。”,抬头看到咬着嘴唇发愣的段三留,温柔拉过他的手臂,道:“孩子,我知道你,你是另一个小英雄,好孩子你才那么小,这原不该你们受的苦。”,她看到段三留满身的伤疤,旧痕上结着新痂,越发语无伦次,又看向庆央,轻声道:“我就说我们家中事不要你们来,他偏不听,偏不听,现在好……”,她的眼泪滚滚落下封住了嘴巴。
庆央怒气去了大半,轻声道:“塔娜,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伊勒德呢?他在哪里。”
“伊勒德死了!你要寻仇也去死吧!”,齐雁秋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庆央段三留,“都赖你们,你们干什么不保护他,”
塔娜抬起手在脸上撸了一把,扭头道:“雁秋,回去待着,别添乱。”,她现在没有一点力气,就连训斥也是温柔的。
齐雁秋张了张嘴,鼓足气吼道:“我早知道你们不想要我,嫌我累赘,宁肯编出来什么萧王爷当我亲爹也不认我,都怪你们害死了伊勒德,你……你宁肯抱别人家孩子也不认我,我、我自己走,不给你们添乱。就连白、白姑娘搭进去了,她、我……烦死了!都是你们害的!萧什么才不是我爹,我没有爹!”
“你再敢说!”,塔娜声音陡然提高,胸脯剧烈的一起一伏,皱着眉气汹汹道:“你给我回去!”
齐雁秋缩了缩脖子,仍道:“我偏不回去,以后都不回去!”
塔娜深吸一口气,伸手要去扯齐雁秋,齐雁秋见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猛地一推塔娜,道:“你不是我娘,我也没有中原人爹爹!”,说罢哭着跑了出去。庆央才要去追,塔娜拦下道:“放他去,哭累了就知道回来了。”,话虽如此,眼神却满是担忧,紧紧盯着齐雁秋消失的方向。
“我去吧。”,萧老爷子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道:“现在,就我的话他或许还听。”。老人家一身素缟长袍,袖襟湿了大片,面庞虚浮,秋风将他鬓角银丝吹乱,更添几分沧桑。庆央认出这是来宫中救他那位,仅仅两日,面容已改,精神也大不如前,像是忽然老了几十岁。
塔娜慌忙道:“老爷子,你快去歇着。咱们才知道萧大哥他……”,眼泪说着又要流下。
萧老爷子挥手止住她的话头,道:“我的儿,这些年我早知道会是如此收场。你也快歇歇,看着他们收拾东西,咱们都好好的,莫叫两个好孩子在上面看到了挂念。”,说罢别过脸,起脚向齐雁秋跑走的方向走去。
这厢齐雁秋头也不抬好一通乱跑,见车马不躲,撞到人也不道歉,只顾卯劲超前冲,恨不得把满身力气耗尽,累死才好。
不大一会儿,咚的一声,迎面又撞上一人,齐雁秋依旧头也不抬,准备绕开再跑。谁料,齐雁秋向左他也向左,齐雁秋向右,他也向右。
几次躲避不过,齐雁秋怒气冲冲抬起脸看向对方,不由惊道:哎呦,竟是个独眼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