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央与段三留暂别月隐和尚与齐雁秋后,隔日傍晚二人来到玄武山下竹竿巷中。
庆央见白家酒馆幡旗依旧,只可惜酒馆中两兄妹或生死未卜,或落难囚牢,一想到胡同口再听不到少女盈盈笑着热切的招呼,心下不由觉得这巷子确有些空荡。庆央耳边响起杨云常说的一句话:“别回头,央央,不回头才能走下去,记得咱们拉过勾勾么,咱要一起活着。”,他昂着头策马快步走过那个胡同口。
忽听段三留试探叫道:“小师哥。”,庆央还未应声便觉手背传来一股温热。
段三留侧身一把握住庆央的手,低声道:“疼。”,说着好像有意解释一般,拇指在他的指间轻轻摩挲了两下。原来方才庆央心神不定,全不见那粗劣缰绳已将他白嫩的指节勒成了青紫色,段三留的手指覆在他胀麻的勒痕上生出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庆央的心颤了一颤,暗道:却不知他竟这般有心。
恰在这时,又听段三留低声道:“央哥哥,买糖。”,话毕,捏了捏庆央的手。当下庆央身子一松,心笑道:巧舌如簧原是为了讨赏儿。眼睛眯了眯,笑说道:“不许贪多。”
段三留得了准,喜得眉开眼笑,捉着庆央在半空晃了两晃。庆央一眼望见旁边摊子上掩口小的小娘子,立刻把脸羞得通红,飞快抽回手虚挥两下,道:“你且去,我就来。”,段三留立身去捉庆央的缰绳,口内叫道:“一起去,你我一起去。”
庆央闹他不过,两腿一夹马腹超前窜出去十多米,勒马回头冲段三留得意一笑。段三留见他先走忙叫道:“小师哥,你诓我!”,说着也紧跟上来。庆央哪里容他追上,眼见还有三四步距离,他又急忙掉转马头向前奔去。
如此两人你追我赶到了竹竿巷西首,庆央叫停了段三留令他在外看马,径自走进炒货铺子买了三四样,请店主使油纸包裹好了才出来递给段三留。
段三留早等的不耐烦,才接到手便连撕带咬拆开一包,正要往嘴里倒,又回头瞧了瞧庆央,磨磨蹭蹭的将手中糖豆递了过去,却不开口说话。庆央见他小心相让,便假意空抓了一大把,在抬头看段三留脸上的紧张表情,多拿一颗简直就像在割他的肉。庆央心下发笑,只拈了一颗扔到嘴中,笑道:“我不爱吃甜。”,段三留这才重新露出了笑脸,忙抓起一把糖豆塞了满嘴。
庆央闲来无事,坐在马背看来往行人打发时间,忽听隔壁茶水铺子中一人道:“竟有这种事,那仵作的团头可怎么说?”,庆央忍不住向那人看去。
说话的那人邻座悄悄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小点声,莫叫人听去叫你吃官司。”,话毕,二人各自警惕地四下扫寻,庆央急忙扭过头去,装作在看段三留,耳朵却密切听着那二人谈话。
那二人见四下无人,头一个发问又低声道:“后来那来春楼如何了事?”
另一人道:“少不得多使些银子封住人口,对外只说是突发疾病死了,然后将那表子当街埋了罢。便是如此,也有许多人心生忌讳不爱再去,鸨儿招架不住只得放价,兄弟我这才得以一品绝色。”
头一个发问的因而叹道:“只可惜人间少一缕风月魂。”
另一人道:“可惜什么,听说那表子早替自己赎了身,却不知为何还在来春楼住着,鸨儿也顾念旧情,凡有个跑腿讨巧的活计总少不了她。这会却出了这等事,死在了来春楼,鸨儿脸上也不光彩,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咬碎牙血水得自个往肚里咽。”
头一个又道:“那表子腹内听说剖出了一堆钱?”
另一个道:“哪里一堆,就一枚,听说还是个假的。干活的仵作也是个没眼力见的,手举着沾了黑油的铜板直伸到鸨儿眼前,问她可曾在哪儿见过,当时那鸨儿的脸都气绿啦。”
头一个人叹道:“那些东西想来怪渗人的,这位女英雄如何能挨个吞下去。”
另一人忽而脸上红光泛起,怪笑道:“少不得是吞过许些更腌臜的货儿。”,话毕两人相视大笑不止。
庆央早先听得来春楼三字,心下咯噔一跳,慌得扯住段三留的胳膊,段三留被他唬了一跳,口内的糖豆卡住了喉咙猛烈咳嗽了起来,惊得茶水铺中二人齐齐伸头探望。半天,段三留才喘匀了气,眼泪汪汪问道:“什么事?”,庆央小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咱们出来后便未再回头,却不知蕊儿姐如何了。”
段三留听罢揣好糖豆,歪歪头问道:“这会儿去?”
庆央抬头见天色见晚,心下自我宽慰道:那日离别时她尚且神情如常,左右不能出什么大事,何况常言说长嫂如母,可她到底未过门,这会子不早不晚的,真要去了回头她要留宿也怪尴尬。便道:“倒不急这一会儿,一则你药效到了限期,再则我们这般的空手去了也不好看,倒不如今日打点打点,明日一早再去也不迟。”,段三留虽不懂人情来往,但他打心底觉得庆央说的保准是对的,便也点头道:“理该如此。”
话毕,段三留又跟随庆央去买了五六样果子,安排妥当,二人分骑两马重回到玄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