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何出此言?”
“你不惧怕受伤,有这般断绝一切后路,孤注一掷的勇气。若是爱过,便不会如此决绝。”
“也许是吧。但其实我并不勇敢,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是不是会有鬼在下一刻吃掉我,我是不是下一瞬就见不到合徵了 不过有合徵,我也能坚持下来。那徐公子爱过吗?”
“没有,”徐昭和摇头,“这几十年我见过许许多多的鬼,听了不少爱恨离合,都是些值得一声叹息的故事。若要我成为主角,则不然。我已经没有可以为爱抛却的东西,也失去爱人的能力了。”
“一定会有的。”白踏霜温柔而坚定地反驳。
“愿如你所言。”徐昭和淡淡回道。
“哎,扯远了。徐公子是来听我的故事的,我怎可使你败兴而归。”白踏霜微微笑着,睫羽微垂,俨然已陷入回忆。
陈平洛擂了许久的门,耐心眼看要告罄,正打算暴力强拆,那门终于动了,从门缝里探出一张隐带怒容的脸:“你来做什么?若无事,原谅我拒不待客。”
“打扰你和琴的独处真抱歉,”陈平洛皮笑肉不笑,半分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我有事麻烦你。”
萧合徵面上看来也不愉快极了,额角一跳,道:“既知是麻烦,恕我不送客。”便要关门。
陈平洛道声且慢,不由分说拿脚卡住门,嬉笑着又用肩膀一鼓作气将门顶开,自顾自地说:“是这样的,今天大黑不知从哪带回一匹野马。这匹马缠上大黑,赶也赶不走,大黑又看它不惯,好几次差点打起来。”
大黑不满地吁了声,以示对陈平洛言语不尽不实的不屑。
反射弧略长的萧合徵这才注意到陈平洛牵了一黑一白两匹马,挑眉道:“所以?”
“思来想去,这城中我相熟的只你一个,便想托你照看这匹白马。”
“要处理牵去马市,很快会有人来买你的马。我这里不是马厩。”萧合徵又试着去关门,奈何他断了经脉的手腕拼力气抵不过陈平洛。
“你再耐心听我说。我刚刚给这匹白马取好了名字,觉得挺不错,你也来品品。”
萧合徵只得冷漠地听陈平洛把废话说完,反正任陈平洛舌灿莲花,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我见它浑身雪白,上下没有一根杂毛,若是跑在霜雪之上,简直要找不到了。所以我心驰神转,想出了个顶好的名字,‘踏霜’,琴魔,你觉得如何?”
陈平洛见过白踏霜后大概摸明白了二人的关系,也能顺藤摸瓜猜到萧合徵的死穴是什么。
本来萧合徵对陈平洛所言半分兴趣也无,但“踏霜”二字一出,萧合徵的表情顷时变了。他一步跨到陈平洛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总是疏离淡漠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你说踏霜?你知道她?你见过她了?她在哪?”
陈平洛看起来无知又无辜,看着萧合徵的反应露出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琴魔,就算我这名字取得好,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陈平洛装傻充愣倒有一手,萧合徵盯着他半晌也不见端倪,最后还是松了手,颓然失了力气似的:“也是,你不可能认识她。”轻叹,伸出手去,“我可以帮你照看这匹白马,不过下不为例。”
琴魔破例,目的达成,陈平洛眼睛一亮,无赖地笑笑,得寸进尺道:“我带来白马踏霜,我的琴也还在你这儿,不考虑请我进去歇歇脚吗?”
萧合徵的手停在半空,和陈平洛默然对峙,还是先认了输:“进来吧。”
陈平洛这才把白马的缰绳交给萧合徵。接过后,萧合徵冷然道:“不要碰坏任何东西。”
“我尽量。”陈平洛待大黑进来,顺手把门带上。
萧合徵这才发现同上次比好像少了点什么:“你一个人,徐昭和呢?”
陈平洛脚步一滞,笑容虚假,言语隐隐泛酸:“哦,不知道和哪个短命鬼的姘头私会去了。”
没有理由的,萧合徵觉得陈平洛有指桑骂槐之嫌,不过他也没过多纠结,领了陈平洛去后院,示意后者放马于此便可。
这宅子的前主人也许是个热爱园林的,但落在现主人手里不再受到精心打理,整个园子荒草丛生,亭台破败。琴魔看琴便是一天过去,哪会留心周遭的景色呢?
把大黑留下同白马横眉瞪眼,陈平洛自然而然地跟着萧合徵进了前厅,占了主人的位子还要挑刺儿:“琴魔,你这招待不周啊,都不给我倒杯茶吗?”
“我为什么要招待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不请自来的客人就不算客人了吗?”陈平洛说得理直气壮,“对了,你刚刚对踏霜这个名字反应那么大,一定有故事吧?正好讲来且做茶话。”
“你何时有这般闲心,竟会关心别人的事了?”
“只是好奇罢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际遇,才会让琴魔断腕。”
“当初我只是觉得合徵坐在那独自抚琴,只是在那里,太安静了,明明活着,我却感到一种如死般的空落。我停下来,想让他变为一个真正鲜活的人。可是,我只是让他感觉更加寂寥。所以我想,至少陪着他。虽然我现在连抱抱他都做不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