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清和知道,沈慎然已经实打实的经历了两场激战,都是战斗的主力人员,其实比他消耗的体力更多。
而且精神高度集中下的射击,以及大脑高速运转去寻找下一秒的躲避站位,比单纯的体力运动更加耗费精神。
更何况刚刚沈慎然不但要一边作战,还要一边保护着他这个累赘,沈慎然之前没有直言不讳的指责他就是累赘,已经是超出常人的善良。
不过是他利用了沈慎然本性中的善良,死皮赖脸恬不知耻的硬要留下来。
既然选择留下来就不能再加重沈慎然的负担,而且他还要证明他留下来的意义,是他能够给沈慎然帮上忙,不仅仅是只能拖后腿。
沈慎然了然地点点头,“来,我们再坚持一下。”
沈慎然也没有强硬要求,反而尊重林清和的意愿,他只是伸出手,让林清和能够轻松的借力站起来。
等林清和再次站稳的时候,他牢牢的牵住林清和的手腕,带着他奋力狂奔。
尽管手牵手的状态,在转弯的时候非常不方便,甚至两个人不得不拉横排,他也心甘情愿地把靠内侧的位置留给林清和,把自己暴露在外。
林清和觉得自己轻飘飘得像一根被拉着线飞舞的风筝,下一秒就能靠着空气的浮力贴在天花板上。
他露出一个傻到极致的笑容,自言自语的说道,“沈哥,你的说话方式好像我请了私人教练。”
一,二,三,四,坚持住最后一把!
沈慎然忍不住闷笑起来,林清和的粗神经,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危机情况下,跟着他在一起,都能觉得十分游刃有余。
终于到达顶层,沈慎然马不停蹄地继续冲着天台跑去,先一步去确认一下能否顺利登顶,稍后好能投放林清和的手工制作物。
为了让林清和恢复一下已经赤字的体力,他把这个任务一力承担下来,而把林清和一人留了下来休息。
冲着沈慎然眨了眨眼,表示接受到信号,除了眼珠,林清和觉得自己身上任何一个器官,无论哪个暂时都动不起来。
来不及谢天谢地,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像一个重度呼吸道感染得哮喘病病人,他抬眼看去。
那男子保持着林清和他们离开之前探望那一刻的姿势,他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幸福酣然的睡在那里,带着初生般的恬静。
他也许依然沉浸在美梦之中,根本不知道,他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祸国殃民,他的妹妹已经为他翻天覆地,差点把基地翻个底朝天,真真正正如同字面意思一般的人仰马翻。
林清和看着男人的睡脸恨得咬牙切齿,他还不至于丧尽天良地拿一个没有还手之力任人宰割的病人出气。
如果男人处于清醒的健康状态,他真想给男人两个巴掌,不留情面地损上一句,“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妹妹!油盐不进,上来就大肆杀戮!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自以为是到了极点!以后在家里关好了,少出来祸害人!”
估计这是林清和能想出来最恶毒的话,能看出来他已经气得快要打破自己的底线与原则。
就算是他现在心平气和,也只想讲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不分青红皂白的恩将仇报,它马的,就连他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人,而且好巧不巧,偏偏就让他遇上。
转头想想,有这样妹妹的哥哥其实也挺可怜,光着收拾烂摊子,就够他焦头烂额。
林清和运了两口气,将翻腾的情绪硬生生的压抑下去,从鼻孔中哼唧一声,转身又投入到自己的计划之中。
他手忙脚乱地将收集的材料倒在地上,挑挑选选将能够用到的材料混合在一起,没时间去精准的配比,只有闪光效果能够保证,其他的就都不好说。
恰好沈慎然探查回来,不甚乐观地将情报传达,“通往天台的安全门被锁了,我尝试了几次,大门十分厚重,仅仅通过武力根本没有办法爆破。”
林清和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一个像是蝌蚪一样带着小尾巴的纸团递了过去,“这个高度我觉得足够了,我点燃之后你奋力的扔出去,越高越好,我觉得就可以,我现在手软的连东西都抓不住,只能让你委以重任啦。”
两个人一起仰着头,看着炸裂在如深蓝色丝绸一般夜幕上的明亮花火,沈慎然心中一动,侧过头看着林清和在火光下照得明明灭灭的柔和面庞。
他觉得这个虽然沾满脏污却充满对希望憧憬的侧脸,大概能让他牢记一辈子这么久,像是他亲手释放的光芒,璀璨地闪耀着成为难以磨灭的记忆。
林清和感受到沈慎然炽热的目光,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沈哥,你知道我刚刚想到了什么吗?”
沈慎然没有说话,用眼神催促着答案。
“我在想,刚刚没有听你的话出去找人实在是太好了,如果我中途退场的话,肯定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结果,那样我们两个人全都要错过这一颗盛大的烟花。”
林清和笑得眯起眼睛。
沈慎然也无法估量,如果林清和真的离开会与现在有多大的差异,毕竟未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全然未知的走向。
但是他庆幸这一刻林清和在他的身边,他伸出手,在林清和躲闪不及之下,将林清和的脑袋揉得更加狼狈。
“沈哥,你说你的手掌这么大,能把我整个脑袋像抓篮球一样的盖住,我怎么就没害怕过,你有一天把我脑袋从脖子上揪下来呢?”林清和微微抗拒了一下之后就变得顺从。
他仰着头一脸享受的表情,沈慎然收手的时候,他还犹未满足,自发的追上去贴着又蹭了蹭。
沈慎然哭笑不得的又揉了两把,“你这是什么奇妙的比喻,我又不是有嗜杀的癖好,你的脖子与脑袋连接得这么牢固,我也不可能单凭一只手就把它拽下来,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谁说我不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次数还不能减少,必须增加!”林清和鼓着脸颊,不服气的抓过沈慎然的手,又贴在脸上蹭了两下。
“你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吗?”
林清和之前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因此没有说完,以沈慎然对他的了解,林清和肯定是还藏有后手,否则不可能两人现在这么优哉游哉地谈天说地。
明明是很紧迫的时刻,两个人竟然还有闲情逸致。
沈慎然现在回想起来,上一次遇到危机的时刻,好像已经非常遥远,大概就是自己晶核碎裂的那次。
那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光忙着上下统筹安排,安抚民心,还要专心迎敌,同时顾忌寒梦泽的安危。
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来不及注意自己的感受,就算他有负面的情绪也不敢表露无遗,怕让手下人受到影响而方寸大乱,怕引起居民的惶恐不安,必须要稳定人心,必须要游刃有余,必须要胜券在握。
林清和的声音唤回了沈慎然陷入回忆的神智,沈慎然注意到,他冲着玻璃哈了一口热气,在那张白茫茫的画布上面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笑脸。
林清和说:“必须要我们两个配合,缺一不可呢,其实挺简单的,只要沈哥你站在显眼的位置,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剩下的我一手包办。”
“没问题。”沈慎然毫不犹豫的应答道。
“一定一定注意自身的安全,要放在首位,优先考虑,一击不成我们还可以找别的机会,没必要死磕。”林清和难得表情严肃的强调道,说话的语气非常认真。
“来了。”尽管并不想打破这一刻美好到不可救药的气氛,沈慎然动了动耳朵,回头看向大门处。
易羽灵不甚灵活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走廊,一条腿拖踏着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如同一滴坠落在水面的水珠,波纹带着被搅碎的宁静一圈圈扩散。
林清和深吸一口气,他只不过是表面故作平静,其实紧张万分,他的指尖带着颤抖紧握着手中冰凉的玻璃瓶。
然后他施展异能飘浮在空中,躲在门和墙壁形成的视觉死角之处,不过是破釜沉舟的赌一把,运气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一刻反倒成了最大的仰仗。
“哈,肮脏的老鼠,你们想躲在哪里!”
易羽灵张狂的叫嚣道,空旷的走廊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仿佛她霸占了整座建筑自封为王,无人能出其左右,两个成年男人都无法正面触及她的锋芒,只能狼狈不堪地仓皇逃跑。
将别人的生死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巨大快|感,充斥在易羽灵心中来回激荡,她娇小的皮囊装不下她逐渐膨胀的野心。
直至她看到出现在沈慎然身边她哥哥熟悉的睡脸,哪怕光线不甚明亮,仅仅是通过线条组成的轮廓,她就能清晰地分辨出她最在意的那个人。
不容错认,睡美人胸口均匀的起伏更是彰显着他状态良好。
“哥!”易羽灵短暂地恍神,她不可置信的惊叫出声。
理性一点点回归脑海,上瘾一般的杀戮欲望,如同潮水一样瞬间退却得干干净净。
易羽灵眼睛中只剩下安睡的人,跌跌撞撞地前进了几步,她豁然变身成在哥哥面前一贯乖巧温顺的妹妹。
哪怕她走路一瘸一拐,腿上还带着一个恐怖的弹孔,随着她的走动流着汩汩黏腻的鲜血,她甜美的笑容却让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干净纯真让人联想到世界上所有美好温暖的事物,而不是追逐在别人身后,享受杀戮乐趣的嗜血女魔头。
“哥哥……”
易凌宇就是易羽灵心底最柔软的一处,让她瞬间卸下所有防备,她没有注意到屋子中少了一个人,尽管那个人看起来杀伤力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差距真大啊,林清和屏住呼吸,他盯住地上移动的模糊影子,心中暗暗计算着距离,要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趁着易羽灵放松警惕松懈的时候,而距离也要不近不远刚刚好。
玻璃炸裂的脆响突兀的出现,小到不起眼的玻璃瓶本身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但在每个人都保持沉默,除了喘气声再无其它的屋子中显得尤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