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然没有维持住波澜不惊的冰山脸,露出一个十分不赞同的皱眉,他不可置信地打量娇娇小小看起来柔弱可人的易羽灵,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一面期待着林清和接下来说出证明猜测的佐证,一面蓄起力气暗中戒备起来,对亲人都能痛下杀手,足以称得上丧心病狂,无论易羽灵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跟疯子可是毫无道理可讲,她甚至表现得滴水不漏,如同把人放在心尖一样在乎的不得了,如果不是林清和说破,怕是他就真的把易羽灵的感情当成了兄妹情深。
“不用这么大声,屋子这么小,只有四个人都能听得清,如果你哥要是死于我们之手,你就可以打着复仇的名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大开杀戒。”
而林清和他们也不得不火力全开,被动接受易羽灵疯狂的报复。
大型基地的武力根本不是以个人力量所能抗衡的,以卵击石的做法会让易羽灵的死亡来得迅速而壮烈。
“只能说死亡的结局正中你的下怀,而且说出去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声,是为了哥哥复仇而死。”
“你这是空口无凭的诬陷,我没有理由去求死!”易羽灵怒不可遏的放大音量。
她挣扎着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随着她的动作,暴起的青筋在她的额头与脖颈上若隐若现,看起来她想要跳起来,捂住林清和胡说的嘴,或者更甚一步,直接扭断林清和的脖子以绝后患。
沈慎然对易羽灵的好感彻底跌至负数,他不快地将拳头收紧又放松,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在他身上很少出现。
“怎么会没有理由呢?我倒是觉得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不能打破世俗一起活下去,那就幸福的死在一起呗。”林清和无意识的往沈慎然的肩膀上蹭了蹭。
“你在胡说什么?”易羽灵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在捂住林清和的嘴,或者是堵上自己的耳朵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论哪一个动作,对于现在僵硬的她来说都十分困难。
“因为你的心情他从来没有认真回应过,或者连正眼都没有瞧一眼,让你很绝望吧,亲手杀了他你又于心不忍,这份念想又断不了,可你求不得。”
喜欢的人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一日又一日中让她备受煎熬,放不下。
把哥哥交给别人她又非常不甘心,于是在反复的纠结之中,不想再继续蹉跎的易羽灵,想到了一个精妙绝伦的方法。
借刀杀人,既让一切事情画上终点,也让她的心情得偿如愿,沈慎然他们不过就是那个在易羽灵还没有做好决定,就自投罗网送上门的倒霉鬼。
沈慎然哭笑不得的听着林清和对自身的评价,暗中捏了捏他的手指。
“其实对于计划要不要真正实行,你还处在犹豫不决之中,否则的话,你们可以再等上一段时间,再跑到基地来撒野般行使你的权利,可是你又忍受不了一分一秒的分离。”
“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看到他完好无损的那一瞬间,所暴露出来的真实心情。”
“但是躲在暗处的我看得十分清楚,我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你,你眼中的失落要多于惊喜,事实证明你真实的想法又更倾向于死亡结局,所以在你亲眼见证与你设想不同的时候,你无比失望。”
“从你不分青红皂白侵入基地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为你和他设定好了完美的落幕,可惜被我这个不懂情趣的人打乱了步调,也是我本人蠢,在最初的时候,你留的那块布条已经透露足够的端倪。”林清和慢慢坐直身体,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推测出的事实,让他自己都跟着寒毛倒竖。
世界上真的存在以爱的名义去杀人的人,得不到就毁掉,这个认知一旦浮出水面,简直让人牙齿打颤。
林清和十分不理解,同样是喜欢的心情,应该是温暖又美好。
就算自己得不到,应该大度的送上祝福,才显得洒脱与真诚,才不愧对曾经存在于心中的美好情感,但他没有权利去指责别人的作为,每一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
易羽灵像石块一样缄默着,可石头却不会哆嗦着像过了电。
沈慎然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林清和一直强调着,易羽灵所要道歉的对象不是他而另有其人,那张写着字的布条,沈慎然也听林清和提起过一嘴,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沈慎然不禁心中充满好奇。
比起正面的对抗,林清和更擅长的是转身逃跑,他就是亿万平庸人中的其中之一,反正有的是愿意出风头拔尖的人,有没有他都无所谓,但是遇到沈慎然之后,他才发现,道理并没有认为的那么简单,但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就会下意识的挺身而出,否则的话,如果蹲下身或闪身躲开的话,被保护在身后的人就可能受到伤害。
哪怕是底气不足,也要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于是自信油然而生。
林清和并不是十分聪慧,或者特别有天赋的那种人。
曾经接触过他的人,如果看到这一刻他的表现肯定十分吃惊,怀疑他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游刃有余只是他的故作姿态,想不到他是真的在为达成某一个目而拼命努力。
人的成长或者变化就是在一点点积累中不经意地达到转变。
林清和觉得,他现在就处于一场竞技的中心,不过所比较的不是武力,比拼的是脑力与耐心。
考虑到易羽灵强大的杀伤力,要在易羽灵恢复行动力之前,在心理上把她制服,这就更接近棋牌类游戏,不但比的是天赋和技巧,更是两个选手心理素质的较量。
十分优秀的专业棋手,比如说象棋或者是围棋这类益智竞技运动,可以预知对手十步甚至十步以后的路数。
可惜林清和只不过是在第七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手在第五步的时候就设下了陷阱。
如果是遇到沈慎然之前的林清和,肯定会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放弃努力毫不犹豫地投降。
但是现在他决定即使注定会输,他也要把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在达到第十步彻底被封死之前,极尽所能去揣测对手的心理与行为,摸清敌人的习惯与意图,反正不会如同以往一样乖乖地引颈待戮。
直到看见易羽灵直视她哥那一瞬间的目光,林清和心中被层层迷雾包裹的真相,终于拨云见日。
那块布条上的字迹,是由炭火烤过的木条下压滑动留下的书写痕迹,因此跟铅笔书写的笔迹有相似的特性,受到外力的摩擦涂抹,字迹会变得模糊不清。
但是同布条上某一个字某些部位,那种如同晕染出来的不规则的模糊又不甚相似,那是由于被不均匀的水迹冲刷后,炭黑物质密度减小形成的字迹浅淡。
如果是外力摩擦所致,会形成一个由深到浅沿着施力方向的过渡,简而言之,那张布条是由一个人一边哭泣一边写下,饱经泪水的冲刷。
一边是不舍,一边是无望,易羽灵被两种情感相互撕扯,在她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林清和冥冥之下帮她做出了选择。
易羽灵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发出声音,无声地默认了林清和的推测。
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而且易羽灵乖乖地不再反驳,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纠缠不清,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应该到此为止,画上终点。
林清和清清嗓子,入秋的天气简直能够呵气成霜,他自觉的向身边人型大火炉靠了靠,“你……”
“我错了,我错了。”易羽灵已经停止了颤抖,手指无意识的在地板上抠挠,指甲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刺耳到让人牙酸。
林清和一瞬间忘记了想要说出口的话,他不由得烦躁的挠了挠头,将一个女性逼迫至进退维谷的地步,怎么说都算不上是光明磊落的绅士行为。
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做,他不挺身而出,在他身后的人就会受到伤害,哪怕那个人体型壮硕比他孔武有力,看起来并不需要他的保护,但是珍视这种心情,不会因为年龄,体格或者性别就有所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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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林清和要做酥炸鸡腿。
沈慎然就帮忙脱皮去骨腌渍,顺便帮忙烹饪。
林清和要拼装高达。
沈慎然就准备钳子螺丝刀万用胶,提供技术支持。
林清和要看球赛。
沈慎然订票开车买可乐爆米花和球队纪念品。
林清和要熬夜玩游戏。
沈慎然把他替下来,提前结束战斗,然后?
然后两个人,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