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清和才是在这段关系中处在忐忑不安的人,一直是他单方面的告白,沈慎然只是被动的接受,或者说没有拒绝他的主动。
但是沈慎然从未对他的心意给出过明确的回应或者答复,可是人就是这样,越是没有就越加想要。
他也知道一句承诺并不能给予任何保障,虚假的情话在世界上存在过的次数难以计量,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迫切的需要沈慎然同样表露出明确的喜欢。
也许是因为父母之间不存在切实的婚姻关系,所以曾经他将一张薄纸所谓的证书视若神明,或者说是一段长久而且稳定的关系,他无限的渴望着能够得到。
但是在遇到沈慎然之后,他愿意有所让步,只需要沈慎然的一句话就足够了,不用第三方的证明或者介入,也不在意两个人能够相处的时间是不是短暂得稍纵即逝,只要沈慎然。
可是无论他如何诚挚的表达心意,都没有从沈慎然的口中得到想要的那句话,他也曾设想过,也许沈慎然说出他想要的那句话之后。
他会忍不住渴求更多,骨子里隐藏的贪婪会不知魇足地索求,最终沈慎然承受不住而吓跑,他克制着,忍耐着,不要用以爱为名的强烈控制欲禁锢住沈慎然,让沈慎然束手束脚而觉得压抑。
好几次话都在他的嘴边呼之欲出,却最终反复犹豫就不了了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或者我是你希望相伴一生的人吗?
但是林清和问不出口,听起来太矫情,而且难得一见的自尊心也跑出来作祟,差不多这个问题问出口就变得低人一等,差不多可以掩埋在尘埃中。
万一被沈慎然拒绝,那更是连表面的亲昵关系都维持不下去,因为到时候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沈慎然,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表现得如平常一般自然。
即使关系不明不白,但是两个人可以离得很近,他就可以从沈慎然身上汲取温暖,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而且多亏了这个世界难以预料的危险程度,难关接踵而至,让他无暇他顾,没时间静下心思来去想东想西,专心致志的把目光停留在短浅的眼前,而不是长远的未来。
但是他终于忙里偷闲得以喘息之机,或者一个人独处的时刻,沈慎然曾经求婚的誓言时不时的冒出来。
不受他的意志控制,如同流水穿过指缝一样让他无能无力,萦绕在他的耳边,带来甜蜜的同时也带来惶恐,他当时都不明白,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够拒绝相伴一辈子的诱惑。
他会刻意的不让自己多想,生长的环境和所经历的事情全不一样,那真的可以称之为同一个人吗?
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算不上任何真实并且肉眼可见的证据,虽然沈萌萌一再强调沈慎然确实是同一个人,但是林清和反复的在心里怀疑。
是不是只是长得像,是不是性格有些相似,是不是刚刚好同名同姓,种种巧合,不经意的集合在一起而已,然后他又硬生生把怀疑的念头掐灭,否则脑子里全都是胡思乱想,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林清和还忍不住告诫自己,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心急,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沈慎然不可能一见钟情。
因为沈慎然不是这种轻浮的人,一上来就许诺一辈子,所以只要还像以前全心全意的付出,耐心的等待,就会得到心满意足的结果。
可是即使在肉|体亲密交缠的时候沈慎然也没有松口,吐露过一个字的喜欢,说林清和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可是他很快就替沈慎然找到了无数借口,也许是沈慎然喜欢他的程度不够,也许是沈慎然不想要欺骗他,也许沈慎然的心中早有所属,一直把心中重要的位置空闲着,等待着正确的人到来。
之所以沈慎然至今还没有说出拒绝,是因为他的死缠烂打让沈慎然不好意思开口,而越拖延就越难以拒绝。
然后他恍然大悟,他过来的目的是为了给沈慎然提供帮助,而不是让沈慎然徒增烦恼,既然他可以主动的告白,那他也可以主动的放弃。
于是灵魂脱去最后一层束缚,变得轻飘飘浮在空中,他可以释然的喘一口气,悬在空中的整个人终于可以脚踏实地,感受到脚踩地面的踏实感。
他由衷的希望沈慎然能够得到幸福,如果这份幸福能够由他带来是再好不过,可是如果不是,在沈慎然遇到真正的幸福的时候。
就算他没有办法立刻笑着给出祝福,只要缓冲上一段时间,让他适应一下,把痛苦嚼碎了咽下去,把滴血的心深埋在胸腔中,他就可以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把祝福毫无遗憾的双手奉上。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沉默。
林清和有些难以启齿,一方面是因为他脑袋中想了很多,可是想说起来却毫无头绪,另一方面林清和也知道,一旦把话说出口,所处的状况就会大不一样。
他带着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兴奋与不忍,像是要将自己送上断头台,迟疑地不敢登上最后一阶台阶,侥幸的不希望真相大白,又想要酣畅淋漓的死个痛快。
正因为交谈的对象是沈慎然,婆婆妈妈的拖延下去反倒会让他看不起,林清和不由得鼓起勇气,“我想说,我也是男性,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天晚上的事,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以沈慎然的聪明程度,肯定能够听明白这句话中的隐含含义。
林清和说完之后就变得更加惴惴不安,没想到自己使了个大劲,到底还是没有狠下心,清清楚楚的说个明白。
这句话大概是能够把他的意思婉转地表达出来,而他所能说出的极限,进一步如同决裂一般的话语,如果真的出自他之口,怕是他第一个先会忍受不了而站不住。
他没敢明确爽快的说出,沈慎然,如果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我会笑着祝福你。
而是含糊其辞,不用沈慎然负责,但又可以在沈慎然发现真爱人之前在一起,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追根究底来说,实在是软弱得令人不齿。
沈慎然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平静的出乎林清和的意料,他面沉如水,波澜不惊的问道,“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你重新说一次。”
沈慎然不是没有听懂,也不是没有看到林清和认无比真的表情,他只是更愿意相信,这是林清和一时头脑发热,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或者林清和口舌笨拙之下,表达错了意思,所以他要再确认一次。
林清和紧抿着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企图从沈慎然的脸上看到谎言的迹象,可是沈慎然表现得太完美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没有办法从外观上窥探到他内心的任何一丝起伏。
好像熟能生巧这个词在现在这一时刻来说并不适用,因为再说一次,并不比初次要简单得多。
勇气如同不可再生的消耗品,在这一刻所剩无几。
林清和声如蚊蚋,“你都理解了,何必让我再重复一次。”
“认为我理解了,不,我没有。”
林清和孤注一掷的坚持,终于让沈慎然眉间拧成一个深刻的痕迹,不愉快的情绪星星点点的崭露头角,长时间作为上位者的压迫感油然而生,他眯起眼睛,眼神分外危险,如同蛰伏在草丛中,紧盯着将要逃跑猎物的大型肉食猛兽。
“你分明有。”林清和微不可闻的对峙道,要不是两个人的距离够近,沈慎然有可能就要错失这一句林清和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反抗。
在沈慎然的的步步紧逼下,林清和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尤其是如有实质带着压迫感的目光,让他想要拔腿就跑,短暂的愣神之后,唇瓣上传来的疼痛感终于把他拉回现实。
他松开被他无意识紧咬在齿间而失去血色的嘴唇,他自然而然伸出舌头去舔舐伤口,舌尖在沈慎然紧盯的目光下,同样变得僵硬笨拙,血迹没有舔掉,倒是让随着牙齿放松而回复血色的嘴唇,覆盖上一层不均匀的猩红颜色。
沈慎然突然觉得,林清和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到底在做什么,否则他不会明晃晃地在一个要划清界限的人面前做出舔嘴唇这般如同诱惑的举动。
不过林清和确实成功了,沈慎然被诱惑到而感到干渴,喉结随着无法抑制的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林清和莫名其妙的倔强,简直让人想要放声大笑,这都叫什么事儿?亲热过后一记热吻,然后就要划清界限,搞不懂林清和的脑回路到底是如何生长。
沈慎然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胸口的位置,确认一下那里是不是正在被一根尖锐的毛衣针缓慢的穿透,缓慢到令人忍无可忍,却又眼睁睁的无能为力,他曾经受过任何致命的伤痛,都不如这一刻感受深刻。
并不是说疼痛的程度让他无法忍耐,而是那种延绵不绝,不知何时是尽头,一点点从内部被撕裂。
也许穿透他的毛衣针经过热火的炙烤,否则不会让他觉得几乎从内部燃烧起来,皮肉和器官逐渐被烫化,与沉浸在快感中的燥|热不同,是缓慢的酷刑。
他后知后觉的理解到,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原来他不是无欲无求,也不是坚不可破。
“我还是不懂。”沈慎然的这句话如同一声叹息,不懂,不明白,不能理解,就可以如同掩耳盗铃一般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