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来充满期待是很好的一件事，可是无论是未来还是现在，朋友都是需要你自己去挑选，就算是作为成年人的我挑选朋友，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被林清和一说，那孩子彻底垂头丧气，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林清和站起身，搜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到一毛钱，就算是找到了钱，怕是也不能用，货币都改了好几版了，最终找到一包五颜六色的玻璃珠。
形状惨不忍睹好像是手工磨制一般，林清和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身上带了这么一包东西，在成年人看来足够寒酸的东西，却让坐着的孩子眼前一亮。
摇了摇手中的袋子，珠子在里面碰撞的清脆作响，林清和将袋子递过去，“喏，拿去交朋友用吧，你要去主动的接触，才能了解一个人是不是你想要的朋友，正义的伙伴就留着给真正的朋友摸，这样行吗？”
从孩子身上的穿着以及刚刚那些孩子的嘲笑话语中，林清和就知道孩子的家境不会太好，他的家中不会有太多富裕的闲钱，让他购买一些小玩意儿来跟小朋友分享，十几岁的人都处于好奇的年纪，谁有新奇的东西就跟谁玩，理所当然能想象到孩子的处境。
那孩子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伸手来接。
这下换成林清和垂头丧气，捂住脑袋蹲在地上，沮丧的说道，“果然是太寒酸了吗，我也觉得一块糖要比一颗珠子更好用，可是我实在身上没有别的东西了，苦恼啊，哎~”
那孩子拽了拽他的衣角，仰着小脸儿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我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而且给了我也不一定有用，还是送给需要的人吧。”
这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清和这揣可哭笑不得。
林清和瞄了一眼小孩子的书包，名签那里写着一个“鲸”字，姓氏被蓝色的水彩笔涂抹掉了，有些看不清楚，他眉眼弯弯的笑道，“小鲸，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被正确呼喊了名字的孩子就像被打开了亲近开关的小动物，瞬间消除了陌生的隔阂感，小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睛中能看到明显的吃惊，“你知道我的名字！”
林清和故弄玄虚，“对啊，我来自未来。而且我还可以偷偷的告诉你，一条小鲸鱼要经历什么才会成为了不起的大鲸鱼。”
鲸鱼宝宝出生于海底的最深处，那是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地方，所以鲸鱼宝宝要靠着体内仅有的空气努力地浮到海面。
这是一个缓慢而又残酷的过程，有一部分的小鲸鱼在碰触到阳光和空气之前，就再度落回海底，可能是氧气耗尽，可能是遇到了天敌，也许是不适应压力或者水温的变化。
可是一旦小鲸鱼成功地升到海面，他所承受的层层考验，将会促使他变成真正的了不起的大鲸鱼，他的体型会比其他的鲸鱼大一倍，未来会是海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这个过程就叫做鲸升。”
林清和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开始放光的小鲸，暗中感慨了一句，小孩子真是好哄，他不由得失笑。
“那，哥哥，你说你来自未来，那你知道我有没有成功升起，成为了不起的大鲸鱼？”小鲸拉扯着林清和的衣角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清和装作努力思索的样子，“你当然成功了，成为一只善良正直，见义勇为，保护弱小了不起的大鲸鱼。”
选择的都是积极正面的形容词，应该不会出大差错吧。
小鲸明显信以为真，显示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雀跃，喋喋不休地问道，“那，我是不是有了真正的朋友，我长大的时候。”
这个问题难为住了林清和，不像前一个问题好糊弄，他迟疑了一瞬间，脑袋中灵光一闪，“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呢，你在未来一定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那个人会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面容，所以作为你未来的朋友，这一袋宝物你一定要收下，这可是朋友的馈赠，你带笔了吗？”
“把你的地址还有电话写在我的衣服上，你要记住，到时候那个人会找到你，主动冲到你面前跟你说，‘我叫林清和，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一举两得，不但把珠子顺利送出去，而且哄了一个孩子开心。
林清和是出于好意，给这么乖又这么守礼的小鲸鱼提供一点礼物，让他高兴高兴也没有什么错，话说小孩子收到礼物都会开心的吧。
再说小孩子的忘性也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把相遇的事情抛之脑后，林清和是特意给自己留有了余地，他没有约定准确的时间，所以这可是一个没有期限的约定。
就算两人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也可以说是因为时间未到，而不是爽约，这算不算是成年人的狡诈？不过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会去遵守约定。
然后林清和猛然想到，他现在可能是已经死了，好像是没有机会了，所以要不要稍稍更改一些，做点挽回。
小鲸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点着头，一副全然相信的样子，这下子彻底堵住了林清和反悔的可能，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小鲸看着林清和干干净净的衣服不忍心下笔，“真的可以写吗？”
林清和爽快地答应，“没问题。”
年幼的脑袋无法理清林清和话语中弯弯绕绕的逻辑，隐约认知到眼前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他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将地址和电话写在林清和的衣服上，有郑重其事地画了一条小鲸鱼，然后深深看了林清和的脸，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脑海中。
愧疚感令林清和心虚，简直不敢直视小鲸纯真的眼睛。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说道。
“好啦，我们这就回家吧，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家里怎么走，你来指路好不好？”
林清和活动了一下蹲的太久而麻木的腿脚，原地蹦了几下。
那孩子扬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红痣几乎小到无法辨认，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一声，“嗯。”
夕阳的余晖将两个影子扯得愈加修长，一味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顺着孩子指引的方向走着，林清和后知后觉地问道，“小鲸鱼，你还告诉我你的全名？”
眼前一片刺眼的闪光过后，林清和下意识地用空闲的手挡在眼睛上，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的孩子，身侧的楼房，过往的车辆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笔直向前的大路，坦荡的延伸着，看不清前方的尽头。
林清和的手捞了一个空。
“小鲸鱼？”
一头雾水的林清和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电光石火间，林清和倏忽想起，那袋石头就是他醒来的时候带在身边的那一袋，因为从来都没有用到，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来源。
现在他终于知道是谁放在他身边。
兜兜转转分不清因果循环。
他猛然间意识到，尽管圆润的孩子跟线条硬朗的成年人有很大的分别，而且眼角的那颗痣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大，而不像现在这样微不可见，但是不可否认相似的眉眼和轮廓，这个孩子就是年幼的刘茧，林清和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早就应该想到刘茧的奇怪之处，多次不计代价地舍命相助，如果没有任何渊源，不可能是萍水相逢的人能做到的，林清和却偏偏没有细想深思。
在这之后在研究所两个人相遇的时候，这个身体还不是林清和，原身根本不会认识刘茧，而等到林清和出现在这具身体，他还没有经历过与小时候刘茧交谈的经历，一次次地错过。
所以一直到刘茧死去，面对着林清和这张记忆里深刻的脸，刘茧从头到尾都没得到一个兑现的承诺。
林清和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转身，想要回到在他身后逐渐远去的过去世界，跟年幼的刘茧说个明白。
两人从不相见到还好，可他腆着一张一无所知的脸，一次次出现在刘茧面前，只有刘茧一个人在单方面还记得这一段记忆独自煎熬着，他有没有怨恨过林清和的爽约？他有没有气愤林清和的遗忘？
如果刘茧真的怨恨气愤倒是会让林清和心中稍微好受一些，可是刘茧至始至终都没有，反而是死心塌地维护着林清和，甚至连命都搭上。
必须马上回去，这么想着，林清和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固定肩膀，无法转身，也无法后退，推动着他向前走去，哪怕他拼命的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林清和疾言厉色地大吼，“放开我！放开我，不管你是谁，听到没有！”
“别回头，你说过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你要来到这个世界还有点早，你不是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吗，我送你一程。”
熟悉的声音让林清和眼眶一下漫上热意，鼻子不可抑制地发酸，他嘴唇颤抖的吐出两个字，“刘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