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问他是一个人来的上海？
陈明礼点头，眼睛看路旁张牙舞爪四散枝干的大树，及其满树新绿色的芽苞。
“这树叫伦敦梧桐，”克里斯给小鹿解释，看人望自己蓝眼睛又有了笑意，“当然如果你跑法国人那边他们会告诉你这是法国梧桐。”又问要不要替他提箱子，是完全把他当小孩子对待。
陈明礼看看自己的箱子，箱里除了钱夹层里还藏着支勃朗宁，最新款，又看看旁边带着笑容的蓝眼睛洋人，最后手一伸：“好吧，”想想又添了句，“多谢。”
克里斯接过箱子打趣：“也不怕我是坏人，拎了你的东西就跑了。”
陈明礼看他，指指后面的领事馆认真道：“你跑不了。”
走了一段路老远看到个冰淇淋推车在一边巷子中，克里斯招呼陈明礼：“等我，”把箱子留下过去买了两杯雪糕穿过人群又回来。看陈明礼用小铜勺挖雪糕一口接一口也不怕冻牙，拍了拍他脑袋：“慢点吃，”又问，“山西有冰淇淋么？”
肯定是有的。陈明礼点头。
克里斯逗他：“是这里的好吃还是山西的好吃？”
好像都差不多，陈明礼抿掉勺子上又一小坨甜甜的东西，弯了弯眼睛：“都好吃。”他的快乐从来都如此简单，一块苦涩的巧克力，一串甜蜜的糖葫芦，一梭利索的枪子儿，一杯春天里的冰淇淋。
“快回山西去吧，”克里斯被这腼腆的笑弄得心又软了些，劝他，“你家里人肯定很担心。”认为陈明礼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山西到上海，这距离几乎是隔了大洋了，独自跑过来不知道他家里该多着急。
陈明礼没说话，继续吃雪糕，手被冻得有些发红。总不能告诉克里斯他不是离家出走，而是‘离队出走’吧，而且他家也不在山西。
克里斯家就在租界内，问陈明礼住哪里，知道地方后说：“哦，那里我知道，是很不错的酒店。”临分别了看着陈明礼提着箱子站原地莫名有些难受，走了几步回身挥手：“再见。”又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人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还原地站着望向自己，是只不肯归家的小鹿，他犹犹豫豫把头转回去，走了一段放弃挣扎一拍脑门——哎，不如问问他要不要到自己家里住几日罢。
他一转身却发现陈明礼站着的位置被个带帽子的长衫男人遮住了。
上海是很乱的，克里斯大步往回走，近了朝这人喊：“你在做什么？”
这长衫男人在做什么？他在据自家老板的吩咐请陈明礼到南街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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