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离了桌,大步走到门口,甩门出去了。
章泽楷走后陈明礼慢慢把手放了下来,拿起筷子夹过窥视已久的鸭腿,招呼傻站着的钟淮:“坐下继续吃饭呀。”
粥有些凉了,他呼噜噜一口气喝了小半碗。
然而钟淮并没有坐下,他等陈明礼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是我出主意让章先生来的。”
陈明礼拿筷子把碗壁上剩余的米粒聚拢,没有说话。出主意,给谁出主意?肯定不是给他陈明礼。
钟淮深吸一口气:“这次讨伐北平政府,李少校参加了。”
陈明礼把最后一口粥刨进嘴里。
“再过两天南边的任职书应该就到了。”
陈明礼放下碗,转过去看钟淮。
“我不是有心瞒您,只是您知道这个没有好处.......”越说声音越小。
他说得没错,陈明礼知道这个并没有好处。李眉芮这是南投了,李锻山前脚刚把章泽尧骂了个狗血淋头,后脚自己亲闺女加接班人就也归到姓孙的队伍里去了,何等尴尬。陈明礼按道理直属李锻山,如果李锻山铁了心,很可能之后陈明礼跟李眉芮要战场相见了。
父子相残。
陈明礼等人却是牺牲品。
钟淮继续讲。
原来之前在安阳,钟淮第一次联系李眉芮时就得了消息,说到这他从怀里掏出张信,展开,
“......革命之目的,是造成独立自由之国家,是为民族大义。分崩割据,自相残害,实乃牺牲民之利益以肥一己私囊也.......以劝之......”
信里让钟淮劝陈明礼一起南投。
是自己反老子不够,还要吆喝着同僚一起来。
按照钟淮对陈明礼的了解,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不会为了‘民族大义’去冲锋陷阵,美色与糖果还差不多。
正为难陈明礼受伤了,高烧不退。钟淮跟李眉芮那边沟通下知道章二公子要出国去避闲,于是向李眉芮提议让陈明礼也去。
“我只是想您不该把年纪浪费在战场上,您看这打来打去,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并没有改天换日。”
去缅甸这样既不用劝说陈明礼加入南方队伍,也除了李锻山一将。
他如意算盘打的好,可惜章泽楷没能劝动陈明礼。
“等我把湖北拿了吧,我都答应李四了。”陈明礼是很想去缅甸的,也很想去德国,只要把南边这仗打完了就好。
就在他想起来去床上的时候。
“还有一个事,”钟淮吞吞吐吐,
“您兄长还活着。”
除非陈博舟从井里爬出来了,不然钟淮说的肯定是陈鹤楼。陈明礼坐好仰了些脑袋,等下文。
钟淮一咬牙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陈自晴死了,在西藏找到陈鹤楼的时候这位陈老爷已经死了很久了。据陈鹤楼说是病死的,路边找地方葬的,按照他说的地点并没有找到尸骨。
陈鹤楼失去了双腿,还失去了左手的全部指节,医生一看就说是被人从膝盖处锯掉的,手指也是人为弄断的。陈鹤楼却坚持说是摔断的。
他被送到了太原,但是不愿意见陈明礼,也不愿意见陈知知,给人磕头,说就当自己死了吧。
“什么时候?”陈明礼问钟淮。
钟淮回想了一下:“大概八月下旬。”
于是陈鹤楼在离大帅府不过两公里的一个院子里住了下来,后来不知怎么跟回国的文明关系好了起来,年前跟文明一起到缅甸去了。
“丞四知道吗。”陈明礼把托腮的手放了下来。
钟淮摇头:“四少爷是年后才去的缅甸,之前是没碰过面的。”在缅甸有没有见过就不得而知了。
“你见过大哥?”陈明礼又问。
钟淮点头,当时大帅也在,陈鹤楼被送走后大帅说了一句话,
“我打赌如果是陈明礼那个狼崽子,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的废人。”说不清是在说陈鹤楼的残疾还是他的畏缩态度。
陈明礼问了下一个问题:“他看起来还好吗?”
坐在轮椅上,只有一只手可以用,面对人的时候有些神经质,话很多,但都是些重复的话,回答问题很积极,满脸是笑,然而如果有人稍微靠近了,他的笑立马就会扭曲,像是脸上笑脸面具被人给扒拉开了,露出下面惊恐的真容。
这样看起来怎么可能好,但钟淮还是点了头,轻轻地,仿佛不过风拂柳一般:“看起来挺爱笑。”
然而曾经的陈鹤楼,是个不常笑的。陈明礼有些反胃,鸭子拎回来本来就已经冷了,又油,就着不太热的粥一起下肚,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胃不舒服也不奇怪。
“给我颗糖呀?”他对钟淮笑了笑。
钟淮转身去拿糖了。陈明礼站起来,走到屋子里面甩开布鞋爬上床滚进了被窝。等钟淮找过来就看到他只剩一张脸在被子外面。
“啊。”陈明礼张开嘴。
钟淮剥了包装纸,把糖块放进了他嘴里。
他含着糖,甜蜜蜜的味道,闭上眼嘟囔:“好了我要睡觉了。”
钟淮离开了床边。脚步声,碗碟碰撞声,关门声,烧鸭的味道逐渐散去。
躺了半晌,嘴里满满是蜜糖的味道,陈明礼侧过身去,把枕头撤下来抱在怀里。
‘李丞四,我可真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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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久违的粗长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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