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于陈明礼怎么说这种话,却又想不出由头,他只能点头,口中允诺:“感谢关心,属下一定好好养伤。”说着莫名站直了,像又回到了李锻山跟前。下一刻却又反应过来现在面对的是陈明礼,又强迫自己慢慢松下了脊背。
陈明礼也不适应这样跟他说话,嘴一张,讪讪来了句:“好好努力。”说完才觉得这话有些蠢。
好好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养伤么?
倆人之间弥漫着股疏离又尴尬的气氛。
最后还是陈明礼打破了僵局——他看了宋褚歌手里一眼,提醒到:“烫手了。”
“啊,”低头一看,烟确实已经燃到头了,“哦!”宋褚歌扔了烟头,鞋踏上去碾两下踩灭了。
等他脚一挪开。陈明礼眼睛好使,清楚看到烟头嵌进了地上石砖的雕花里。
整个园子的地面,赵廷册说过,光买石板就跑了许多地方,更别说找工匠了,说这地砖跟法国宫廷花园的地砖是一样的级别。
如今宫廷里有人乱扔烟头了。
还给踩嵌进去了,嵌得完整紧实,捡都捡不起来那种。
宋褚歌顺着他目光看下去,往前踏了一步踩盖住烟头,轻描淡写:“烟头不是腌臢。”
他这要是在阳曲街上,是要被打鞭子的。
他这般自欺欺人陈明礼也不好说什么。回头看了眼角落里李丞四,发现人在那里手里抓着朵玫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鲜花美人,光影斑驳。属实赏心悦目。
正要转过头去,只见美人手一转,轻轻一扯,花朵落入手中。
陈明礼一顿,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转头回来去看钟淮。
扔烟头的,玉手摧花的。
是只有钟淮拿得出手了。
钟老母亲手里灯笼骨架已经扎到尾声了,杨颖桃捏着张报纸等着递过去,表情积极的很。
宋褚歌也站了过来。倆人看钟淮扎完骨架刷浆糊,然后将报纸绷上去。
“五少爷,”回头也望了一眼角落,宋褚歌突然低声提起了李觉伍,
他说如果当初医治及时恰当,李觉伍很有可能不会死。
“......出事后过了六天消息才来,那几天他们根本没用药。五少他是活生生疼死的。”
陈明礼安静听着。
李觉伍南下的时候身边并没带什么人,
“......也没什么人能跟着他,文明去缅甸了,我跟着大帅,薛澜在杏花岭,都抽不开身。五少就着了道......”
出事后李觉伍的兵写了信,韩成自说他们去送。当时看起来是一片好意。直到,
“......他们让医生只包扎了伤口,没给开有用的药。后来五少起了高热,那些人等到伤口烂了人烧得不行了才将信发出来......”
等李眉芮赶过去,已经晚了。
看一眼陈明礼,宋褚歌最后说:“韩自成是章贺的人,要说这事不是章家的指示是不可能的,还有,”一顿,声音放得更低,“当初四少被刺,至今还没找到幕后凶手......”
陈明礼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钟淮糊报纸。
宋褚歌也看,看了半天又去摸烟盒。
叼了烟在嘴上,眼看着钟淮,边摸火柴边说:“也就他天天盼着二姑娘跟章家老大成婚了。像不嫁人显得多孤苦伶仃一样。”
章家,可能是已经逝世的章贺,可能是即将与李眉芮成婚的章泽尧,甚至有可能是章泽楷,害死了李觉伍,甚至可能李丞四遇刺也是章家人做的。
这是宋褚歌话里的意思。
陈明礼自他说这些话开始就没再开腔。
太多真真假假了。
钟淮说的什么‘大帅担心宋褚歌所以出的法子把他送过来’,十成有九成他是不信的。
他是李锻山的人,不管是场面上和那些将领庆功应酬,还是战场上东奔南下,全是李锻山的意思。如果李锻山真有指令,最少会写信过来,信上有章,真假立辩。
但这次钟淮并没拿出信或者任何其他证明来。
都明白钟淮是李眉芮的人。
他是李眉芮出的主意送走的,现在宋褚歌也被送走了。
早在钟淮问该怎么办之前,或者说早在李锻山有与日本人合作的倾向之前,李眉芮就已作出行动。
她根本不需要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