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哭,不哭,小玘来。”凤夫人持着汤匙的手微抖,泛颤之际,险些将汤洒出来。
凤玘盯着那只手,忽然心下不忍与歉疚。胸口顿涌酸涩,几欲将自己覆没。
饮毕一碗汤后,凤夫人尚未有离开之意,她捏着帕子替凤玘擦了擦汗,轻搭其肩道:“小玘,娘同你爹商量过了。锦衣卫虽被废矣,但你爹的人脉犹有之,大理寺或是兵部皆可,看你想去哪儿。”
“娘.....”
“娘不过顺嘴一提,你慢慢思之,不着急。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议。”凤夫人顺着凤玘之背,她扶着凤玘躺下,又替他扯过罗衾盖于身,她以掌心覆于额头,声伴柔情。
“好些歇息。”
凤玘眨了眨眼,那张脸皆因伤而憔悴,瞧着更惹人怜之。凤玘目送凤夫人离开,随着那落门声而起,凤玘才抬起手,抓住胸口那枚玉佩以指腹摩挲之,仿若是在与云佚温存。
.少丹庙内
白马被强行勒脖,其声撕裂,听来不适。云佚自马背翻下,小七便迫不及待地迎之。云佚却无心理会,他抬腿跨过门槛,进入殿厅中。黑夜聚拢成雾,殿厅中只剩烛光几束,烛光随风而晃,竟显凄厉惨惨。云佚放慢了脚步,他目视前方,其眸一瞬不瞬,小七紧随其后,忽而紧张地喵叫。
云佚抬眸与佛像对视,佛似笑非笑,其目并未与云佚相视。云佚上前一步,他将供台上的贡品一一拿开,终在某处底下寻到一处机关。云佚将手覆上,同时以顺时三圈,逆时六圈解开机关。
“轰隆!”声响,小七随即瞪大了眼!暗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黑色灵位。云佚双手伸手将其取出,并将灵位抱于怀中,他举袖,将灵位从头擦拭到尾。灵位漆黑,但又因年岁久远,而呈斑驳。覆于灵位上的字面亦是掉了墨,有些难辨。
云佚将灵位置于供台正中,两旁烛火映出其冷面。云佚绷着下颚,手渐成拳,青筋有爆裂之势。
“扑通!”一声闷响,云佚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膝带着脆生生的疼痛砸于地。云佚启唇,他反反复复数次后,才勉强张开口。
“先生......逸清来晚矣。”
身后忽有一抹电闪而至,劈过木门,打灭一盏烛。云佚仍旧维持跪状,其声难稳心绪。
“锦衣卫已被乐康废之。所有刑具皆已焚毁。”
“逸清......还差一事未完。待取了那人首级,再与先生见面。”
窗外惊雷四起,小七素来怕雷,一个转身便躲于桌底下,不敢再探出头来。云佚之眼神坚毅如钢,不容折辱。不过心中所想一人,叫他的眼神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而就着屋外狂风骤雨,一闪而过罢了。
云佚撇过头望向屋外,忽而忆其往日。那年,他被恩师苏青收养携于身边。两人相依为命,住于壹林书院。那年他亦有名有姓,随恩师姓苏,取名苏逸清。终日读书、作诗、心系天下,欲作圣人。
而人祸天灾不过瞬息万变,苏青所加入的壹林党,从一派心系百姓、天下之内核渐渐分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虾兵蟹将哪里值得怜悯,所谓革命与斗争,都会有牺牲品。
而苏青便是那个不幸的牺牲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