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昭噎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燕煜,登时咬牙切齿:“妈的,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你他妈的把人弄哪去了!”
“shit!”燕煜蹦出个脏字,又强行憋回去掐架的话,解释道:“人不在这,卫星电话被踩烂了。”
薛云昭那传来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似乎是文件被扫到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勤务兵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跑进来收东西,薛云昭紧急召见后勤技术人员,伴随一段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和脚步运作的声音……
薛云昭沉声道:“止戈昏迷,兵戎还处于活跃状态。”
“你把那东西安在哪了”燕煜捏着电话问道。
对方诡异停顿了两秒,似乎非常难以启齿非常不情愿,“性腺。”
燕煜的表情空白一片,在两秒内迅速积蓄成型,不亚于卡特琳娜飓风的怒火铺天盖地砸向薛云昭:“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当人过!那会死的——!那会死的!薛云昭!!!那是人命!!!”
季苍术第一次见到燕煜如此愤怒,青筋绽开一条条狰狞的痕迹,手臂上虬结的筋脉怒张,似乎要冲出这具身体。
他断断续续听到了那头在说什么。
“这是自愿的。再说了,这东西不安在性腺里根本没地方可以安插!脉搏处容易影响血液循环,难道要每个人拉过来做一个开膛手术放心脏上吗!?”
“你这个疯子!”燕煜用力捶了一下车前盖,“一旦信号源被检查出来,他们一定会挖空全身上下去找!一个alpha被挖掉性腺除了死路一条还能怎么办!?你究竟在想什么!”
那边似乎被惹火了,尖刻道:“不会死的!不会死的!alpha没了性腺也不会死的!”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只怪物,被信标系统炸了性腺还能活蹦乱跳吗!?”
燕煜当头爆喝。
那端陷入了沉默,静的几乎听不到声音,连敲击键盘和机子运作的声音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风沙沙掠过草叶,燕煜站在车灯前,笔挺笔直一尊雕像。
季苍术蓦地发现对方眼里有一丝丝的、掩藏得极好、痛彻心扉的——名为懊悔的情绪。燕煜怔怔的,眉宇间沟壑深纵。
他后悔刚刚说了那句话,口不择言。
他可以和薛云昭互骂对方,恨得要把对方揪出来抽筋扒皮,生啖血肉,唯独有些话绝对不能说出口。那是薛云昭的底线,也是燕煜的底线。
在两个同样强大的alpha对峙过程中,引线还是被踩燃了,以一种决然而不留余地,悲壮又绝望的方式点燃了。
那东西——信标系统的一部分,不同的是主要为了监测游骑兵的身体状况,以判断需要哪种程度的支援。正如薛云昭所说,除了性腺,alpha身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安插。如果是beta游骑兵,他们并不需要在关乎生死的性腺上安装这一个东西。
信标系统的制作者,高级工程师,燕煜。
季苍术眼皮子直跳。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听见一丝声音打破了死寂:“那么,就当我这个怪物求你,不要让无辜的人……像我一样承受性腺破裂的痛苦。”
那端挂了电话。
燕煜死死盯着车载系统的荧屏,坐标跳了出来。同样的,还有埋在皮下组织,孜孜不倦工作的监听系统。
牢房里的单兵戎呼吸停了下,勉强说道:“那不可能。安德鲁那小子……那小子那么厉害,绝对不会死了的。”
死了?季苍术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这时候,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那端低声道:“谁知道呢?伊利亚差点活活掐死秦无衣,安德鲁被他直接从休眠舱里拽出来,背上伤口都还没好全,就迎接了兄长的战斗……最后还爆炸了,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对方又轻声重复。
季苍术天旋地转,瘫倒在地。这个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只有一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调子,哪怕化成灰,季苍术都能够把他从灰烬里揪出来。
心口紧紧揪紧,季苍术气喘不已,从别人嘴中听到爱人欺骗自己的消息是一回事,而爱人亲自出马证明这件事,则又是另一回事。
燕煜沉默不语,现在的局势再明朗不过了。
原先在迈阿密地区博弈的,只是赫谢尔和拾荒者、钱登尔。而秦无衣和安德鲁等人出现,带回燕清溟这件事引吸引万里之外的薛云昭下手,他抢回了燕清溟又被抢走第二次,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敌人监视下的薛云昭,则被另一个人——伊利亚盯上了。
赫谢尔等人的小打小闹是那只不知死活的蝉,他燕煜和安德鲁是两只螳螂,薛云昭是那只黄雀,而最后登场的楚王——伊利亚,则占尽优势。
燕煜呼出口气,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王持弓呢。
当这一群alpha为了夺取更大块的利益蛋糕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军工厂内的急救室明灯彻夜敞亮。
直到将近一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后,燕清溟才被推出了手术室。
很黑,有什么在晃动。
燕清溟闭着眼睛,眼皮重达千斤,铁秤似的压下来。他觉得头疼,也觉得口渴,还觉得乏力。意识云渐渐飘远,移动中的身体路过了一间屋子,单止戈垂手,皮肤苍白得像具尸体。
燕清溟转了个头,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迟钝的神经用了足足一分钟。白大褂垂在身侧,一只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指尖圆润干净,呈现健康的粉色光泽。
他被转移到了一间病房。
手的主人弯下腰,动作堪称极度轻柔,将他抱到了一张病床上。软绵绵的棉织物几乎淹没了他,燕清溟陷进去,一动不动任他摆动身体。温顺、乖巧,如同一只小绵羊,完美贴合他是个omega的身份。
注意到怀中这只小绵羊倔强明亮的目光,对方露出宠溺的笑容,胸前水晶质地的牌子赫然写着——神经外科医师,詹姆斯·哈里森。
燕清溟感觉到额头上多了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对方一边探手试温,一边问:“你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