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煜迈步走了进去。作战指挥室有一张方桌,铺上了光板,光板上是立体的大沼泽城。薛云昭居主位,侧下是恭恭敬敬汇报情况、阔别已久的武士——德川雅治。燕煜路过德川雅治,年少武士朝他微微颔首。
他绕到薛云昭身边,颇有宣兵夺主的意思:“什么名单?”
薛云昭一手点在大沼泽城上,指头一推,一张写满密密麻麻英文的纸的复印件立刻出现在光板上。她出声为众人解释:“迈阿密城爆炸后,我们的人深入伊利亚&薛霆的基地,搜寻相关资料。有人找到了一个护工写下的日志,上面记满了数不清的名字,综合各方面资料,我们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是被改造的实验对象。”
“改造?”燕煜敏锐地抓出了那个字眼。
“改造成塞壬。灰鳞病病毒已经被他二次改造成了更高等的病毒,促使人体发生不同变化,以提高成功率。然而这项实验不知道为什么需要大量的鲜血,简秋明尚还在调查。”薛云昭顿了顿,“想必你们也曾经听说过,守门人和我、燕清溟之间的关系。”
“数年前,我的父亲进行了一项危险的计划,复兴计划。他进行一系列危险的实验,包括但不仅限于基因方面。我们家四个孩子,没有一个逃过。”
“我大哥薛默是零号改造者,一切改造技术都以他为源头,他的实验最久、纰漏最多、变数最大,不久后子承父业,接着进行这项危险的实验。他的精神状态自接手这个实验之后变得异常危险,我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实验给他带来的后遗症之一。我的二哥被改造后出现了异变,能够在人和蜥蜴状态下互相切换。他不知道随后进行了多少项实验,使得自己能够拥有不同种爬行动物的能力。他称之为,进化。”薛云昭旋开右手手腕处的扣子,露出一截手腕,手腕处有一道惊醒动魄的疤痕,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当然,后遗症很明显,我二哥出现了信息素排异现象,也就是所谓的对omega性冷淡。”
“至于我。”薛云昭忽然笑了笑,“我还没发现我会变成什么鬼东西,但我有两个堪称逆天的能力。”
众人注视着她,那柔软却线条锋利的红唇轻轻吐出两个词:“自愈,百毒不侵。”
在场的人都被这大胆的话语深深震惊——自愈?百毒不侵?那谁还能打倒薛云昭!除却斩首,谁能解决拥有如斯能力的薛云昭!一时间相顾无言,目中似有敬畏之色。
燕煜直视她的双眼,女将军眼神平静,神色自若。他的目光反复梭巡,如刀锋利,意图从对方身上刮出一点破绽。他忽然很想开口,问一问这个骄傲得天地失色的女人——难道你没有后遗症吗?
只是最终他没有说出口。
薛云昭坦然以对众人的目光,她饮口茶,续道:“你们最关心的,应该是关于燕清溟的事情。”
一席话点醒了单家兄弟,包括燕煜。燕煜嘴唇动了动,便听薛云昭道:“燕清溟不知道自己被改造成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母亲生下他后便去世了,而他从婴孩时期就被我大哥带在身边,尽管从你们的反馈来看,燕清溟表现出无数和灰鳞病相似的症状,但我能清楚地告诉你们,燕清溟进行的是更为高等的基因改造计划。”
“当然,至于到底是什么改造……”薛云昭目光稍显古怪,“萧星雷有想法,他的推测缺少一些强有力的支撑。还得等燕清溟把一个东西交给他。”
燕煜追问:“什么东西。”
薛云昭眼神一暗:“十年前,安多米达任务里的他可不是什么随行人员。他的任务是潜入薛霆身边,找到一样东西。一样他们从澳大利亚刚刚拿到手不久的东西。”
变故就在那么一刹那间发生了,只见燕煜一声不吭快步向前,拽着薛云昭衣领生生把她提得离地几厘米!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就那几厘米的距离,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大惊失色。单兵戎瞳孔急剧放大,右手拔出佩枪,单止戈连忙拦住他,年少武士慌忙向前抓住两人,以防再生什么事端。
单兵戎厉喝:“燕煜!把你的手放开!”
薛云昭冰冷眸光流转,声音摇晃在天外:“放开。”
燕煜只是静静凝视,寸步不让,旁人看不见那套紧身军服下他的手臂肌肉青筋凸起,蓄势待发,犹如一头即将暴走的猛虎。
“他才十七岁!”燕煜攥着衣领的手指紧了紧,力道大得仿佛要掐断薛云昭颈项,那修长有力的指节愤怒地碾过衣料,薛云昭的颈项立刻出现了红痕,“他是你亲弟弟!薛云昭,他是你拼了命带出来的亲弟弟!你怎么忍心又把他送回去!送回那群魔鬼身边!”
“你知道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吗!?”燕煜恨得咬牙切齿,“他药物成瘾了!薛云昭!你亲弟弟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见到我的时候要自杀啊!”
“我知道。”薛云昭的声音残酷得不像话,燕煜心神一动松了手,薛云昭像没事人一样落地,理好自己的衣领,抬手让单止戈拦住快要暴走的单兵戎。
她说:“我知道。”
默了会她理好刘海,“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改变。因为我没有权限再次进入那些地方。”女alpha挤出了一个笑容:“有人在燕清溟很小的时候,将所有基地的权限留给了他。我带他走后,他们取消了我的权限,别说进去,出现在一公里之内,都会将我格杀勿论,可他不会。我是这个家族的叛徒,但他不是,他们依然满怀着希望想要教化他。”
那声音渐渐冷了下来,薛云昭神色竟有些空洞,“展天羽也知道。她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唯一的,富贵险中求的机会。”
于是那天,骄傲得天地失色的薛云昭向弟弟下跪,镶金般珍贵的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膝盖骨的痛楚不及她心中一分一毫。年轻的她伏在同胞兄弟的膝间失声痛哭,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带出一串串鲜红的血珠子。alpha曾自以为能够改变的,到头来还是分毫不差,命运总是以精准的时机,精准的角度,精准的切入点,精准的力道,击碎她的美梦。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天逼亚当他们这么做的人不是我。”薛云昭口吻极其嘲讽。
燕煜迎着她的眼神,渐渐读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光。单家兄弟和武士纵然心有好奇,只是这历史遗留搅动了太多的波澜,他们不敢轻易涉足,只好强压下心神,一言不发。
只是这次薛云昭竟一个字也未曾说,她往前走了走,轻拍燕煜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两句话。饶是精通唇语,在场没有一人读出这个女人究竟告诉了燕煜什么惊天的阴谋。
他们只看见背对着他们的燕煜拳头握紧,旋即松开,然后再一次握紧,根根分明的青筋夸张鼓起,昭然若揭的无声愤怒。
薛云昭正欲说什么,有人敲门求进。几个人的目光迅速转到了门口,只见萧星雷一身白褂,戴了一副令他年轻些的金丝眼镜,静如松柏立在门外。他很有礼貌地问:“我可以进来么?是不是打扰了?”
武士见过这个干净、略显呆板的博士,听闻此言,下意识伸手为他开门让路。只是有人比他更快,薛云昭往前走了两步,自然而然拿过他肋下夹着的文件,薛云昭问:“为什么不多穿点?”
竟是风马牛不相及,亲昵且自然的关怀。
伸手捞个空的武士非常聪明地让路,而萧星雷自然而然地往前走,占居主位后他才后知后觉这群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除了一个低着头靠在墙根不知道想什么的燕煜。
他清清嗓子,“明明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萧星雷的目光转向薛云昭,似有责怪之意:“她找到名单上那些人的共同点,或者确切的说,二阶灰鳞癌能够感染的特定对象。”
薛云昭:“为什么不先和我汇报?”她可没允许手下人越过她找别人沟通的习惯,顶级alpha的掌控欲绝不容许她如此掉价。
“很简单。”萧星雷淡淡道:
“你没开通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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