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都挺好的，就是——”彭翊连忙否认，又卡了壳，除了这个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总不能承认他偷偷跑出来结果被爱情冲昏头脑把钱花光了吧。“我家的……那个……狗……生病了，要……做手术。”
他说完就想撞墙。这也太弱智了，何况他家一根狗毛都没有。
程默平沉默了一下，但就算觉得奇怪，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可能就今晚。”
“从桃园飞？”
“嗯。”
“那你抓紧买票收拾收拾东西。我去问问退房的事儿。”程默平说。
他表现得很理解，彭翊应该高兴，因为如果程默平再仔细问他两句，彭翊肯定会整段垮掉。但他高兴不起来，心里还是有股委屈的劲儿。
他都不挽留我。
程默平本来就有个还没走完的行程，原本在台中之后还要去高雄，顺势直接买了张票，和彭翊一起去车站了。
彭翊要赶飞机，买了很早的车，拎着包背着吉他一路快走进候车大厅，程默平静静跟在他后面。彭翊环顾一圈，看见自己的检票口在不远处，加快脚步小跑过去，快到了又停下，转过身来，面对程默平，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加个微信吧？”他说。
彭翊酝酿这句话很久了，只是之前不论在哪儿，突然来这么一句好像都不大合适，现在这个场合反倒很恰当——就算不恰当也由不得他继续酝酿下去了。
程默平脸上浮现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
自从他们离开旅馆，他就有点怪怪的。程默平平时话也不多，但他这一路上格外安静，有点爱答不理的感觉。彭翊本来还隐隐窃喜了一小下，想他果然还是舍不得。
现在看到程默平这个表情，他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紧了一下，像即将被坠物砸中或者被老师点名时的那种脚下踏空、汗毛竖起来的感觉。
有个行人从他们之间穿过去。彭翊再去看程默平的时候，程默平像一扇被利落地关上的窗子，不动声色地回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还是不要了吧。”程默平说，“不好意思。”
他说得非常礼貌，非常恰到好处。彭翊后来再回想起这个瞬间的时候，会觉得那个“不好意思”的杀伤力比“不要了吧”还要大，仿佛他是一个街上发传单的，而程默平很礼貌，很客气地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他当下没想那么多。他当下什么也没想，脱口而出：“为什么啊？！”
他声音很大，惹得周围的路人偷偷瞥他们。彭翊又控制不住地委屈了，想到看起来大概是他在无理取闹，就更委屈。
明明不讲道理的是程默平。明明他昨天还……
程默平关闭的脸上透出一丝犹豫，像鱼在水面下游过的影子，很快又消失了。
他说：“我觉得……”
车站广播温馨又大声地插进来：“搭乘223次列车去往台北方向的旅客请抓紧时间检票，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请搭乘223次列车的旅客……”
程默平很自然地吞掉了后半句。“快点进去吧，来不及了。”他说。
“可是你——”
“大陆仔，乘这班乜？快点快点呀，发车咯。”一个瘦瘦的工作人员大叔对彭翊说，推着他往检票口的方向走。
“上车吧，拜拜。”程默平说，礼节性地挥了下手，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彭翊的票被从他手里拿出来，又被塞回手里，被推着过了检票口。
“程默平！”他喊了一声。
程默平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头也没回，就这么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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