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为什么还……
这个问题他几乎就问出口了。
很凑巧或者不凑巧，宁崧和蔡湉在这个时候端着蘸料回来了。彭翊生生把话憋下去，但也怪不得他们俩——一共就拿四碗沙茶酱，耗得再久一点，汤底都要烧没了。
两个托儿在一片沉默中入座，若无其事地开始一边唠嗑一边往锅里下肉。
“彭哥也是C校的？”蔡湉问。
“啊，对。别叫我彭哥，咱们同龄吧应该。”
“对啊，你们差不多，不用管他叫哥，”宁崧说，“叫爱子就行，咱俩谁跟谁，我儿就是你儿。”
“兔崽子怎么跟爹说话呢？”彭翊条件反射地回嘴，说完有一瞬间的恐慌——程默平还在这儿呢。但转念一想，都这样了，又不是他装得斯文点程默平还会突然回心转意似的，拿着个什么劲啊。索性不管，专心捞肉。
“哎呀，管教不周，别见怪哈。”宁崧说，轻松地把话头拐回来，“他学管理的，我们专业课认识的。”
“你也是业余做音乐？”蔡湉说，似乎来了兴致，“也听得出来，昨天那首歌，跟专业的人写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好新奇好好玩啊，我还蛮喜欢的。”
程默平正在喝水，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蔡湉去拍他的背：“没事吧？”
彭翊移开视线，埋头狂吃。他问心无愧，没什么需要尴尬或羞耻的，但程默平在他对面，他依旧有种后脖颈上火烧针扎的感觉。
好在宁崧能说，蔡湉和他也熟，总能接上话，这个茬过去之后，话题进入无害而宇宙通用的华人圈八卦时间，甚至彭翊和程默平偶尔都能插上一句。有几个瞬间，气氛几乎可以称之为正常。
酒足饭饱之后，又有一个不知是不是特意给他们制造的空档：蔡湉去结账，宁崧去上厕所，彭翊和程默平站在进门以后的走廊边上，等着这两个人出来。
程默平站在彭翊旁边，背靠着墙，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但也没有远到明显在躲他的程度。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地上，有一种犹豫的沉默，或者沉默的犹豫，好像还酝酿着要说什么。
在一个不知是格外清醒，还是格外晕眩的瞬间里，彭翊突然觉得他刚才本来要问的那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为什么……知道了为什么又怎么样呢？
他张开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是真的没那个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把这件事说出来，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藏藏掖掖的。
程默平低着头，垂下眼睛，抿着嘴。
他一言不发，幅度不大，但清楚无疑地摇了摇头。
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觉猛然席卷过彭翊。他的第一个想法是，程默平这样，看上去反而比他说“不好意思”“对不起”的时候还要更真挚。
昏黄的廊灯照下来，让程默平在他身边显得很柔软。像是一种纯粹的本能反应，彭翊的心跳了一下，有种熟悉的伸手去碰他的冲动。
但他现在知道了，确定了，反而爽快起来，一下子从程默平身边起开了。
那就这样吧，他想，至少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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