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平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出一句：“……你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刚到。以为你得深夜才回来呢。”
彭翊站起身来，拍拍裤子，看着程默平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门。程默平让他进来，关上门，打开屋里的灯和暖气，这才发现彭翊手里还拎着个大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拿的什么？”
“买的菜。”彭翊说，把袋子拎到厨房台面上，开始往外拿东西。“你还没吃饭吧？”
“刚才不太饿，”程默平含糊应道，“打算回来之后随便吃点。”
“随便吃点儿啥？能量棒？我上次看你柜子里连泡面都没有。”
程默平被他戳中痛处，无法反驳，只好默默走过去，帮忙把彭翊带来的菜放进冰箱里。彭翊什么都买了两样，从菜到肉到苹果到冷冻水饺一应俱全。程默平正思索着这一堆能凑出什么菜来，彭翊从基本空了的袋子里拿出最后几个盒子。
“太晚了，今天就别做了，我点了外卖，微波炉热一下吧。”
“哦，好。”程默平下意识地答应，又反应过来，“你也没吃？”
“吃过了，哪能谁都跟你似的，没事耗到这么晚不吃饭。”彭翊吐槽道，“这是我夜宵
。”
程默平打量了一眼彭翊的身材——虽然肯定没有他瘦，但也绝对说得上匀称。吃这么多，他是有在健身吗？
他这么一想，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彭翊的生活没什么了解。他知道彭翊在C校上学，和宁崧合租一个公寓，没事写写歌玩，但除此之外几乎就没了。
从彭翊在门前出现之后，他心里就隐约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囤积起来，当下又怪异地加重了。
外卖是中餐，和程默平那天做的饭配置很相似，炒饭加两菜一汤。像典型的美国中餐一样，加了过量的油和味精，在还没暖和起来的小房间里冒着热气，倒闻起来很香。
程默平喝了一口汤，感到热量在胃里沉淀，缓缓扩散开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不用这样的。”
“……不用哪样？”彭翊皱着眉头看他，一副怀疑他又要说什么屁话的样子。
“就是对我这么……”他说了一半，觉得怪怪的，把“上心”两个字咽回去，“……花这么多时间。”
“什么叫——”彭翊像是猜想被验证，露出无语又好笑的表情，“照你这么说咱们也别花时间在一起了呗？你都不花时间照顾你自己，也不主动找我，这就算了，现在还跟我客气上了？而且我的时间也没你的那么宝贵——你的时间到底都留给什么了，学习？做音乐？需要那么久吗？”
这些话他好像也憋了一阵似的，一句接一句抛出来。程默平本来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没打算争，但彭翊说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像点燃了什么，让他条件反射似地反驳道：“做音乐又不是一次就能做好，没有地方可省事偷懒的，根本不是需不需要那么久的问题——算了，你也不……”
他一不留神，这句话就溜了出来，赶忙闭上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也不什么？我也不懂？”彭翊说，语气带点讽刺意味，“因为我就会写垃圾歌？”
程默平捏着鼻梁——突如其来的提醒让他难受了一下。“……我都道过歉了，别揪着不放了。”
彭翊失去耐心似地把头扭到一边。“道什么歉，你就是那么想的，道歉是因为不小心让我听见了呗。我告诉你，我气的不是你那么想，是你到现在都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程默平无言以对，让彭翊的话静静悬在空中。彭翊抱着双臂，胸膛起伏了两下，也没继续追究下去。
他们在沉默中坐了一会儿，程默平站起来，把空的外卖盒子和一次性餐具收起来，挨个装进塑料袋里。彭翊看了他几眼，也站起身，拿起挂在书桌椅子上的外套穿上。程默平拎着系上口的袋子走到厨房，把袋子放在垃圾桶旁边。彭翊跟在他后面，往门口走去。
彭翊打开门，迈了一步，顿住了，又转过身来面对程默平。
“你别又——别一晚上都这么苦着脸啊。我没生气——好吧，我是生气了，但是可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忘了，知道吧，所以……”他撇撇嘴，“别又瞎幻想什么我这就要把你甩了之类的。”
程默平怔了好几秒，任走廊的冷风往他们身上吹。
然后他眨眨眼睛，感觉自己笑了——他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居然是因为这个。
“你好奇怪啊。”他说。
“哈？”彭翊一脸莫名其妙，“到底是谁奇怪啊，贼喊捉贼。”
“行了，那你睡好点。”彭翊说，走到门外，关门之前又最后探进身来，在程默平嘴唇上啄了一下，“走了啊。”
程默平把门关上，嘴唇上的触感还幻觉般地停留了一会儿。没有了吹进来的寒风，暖气烘烤着房间，他忽然感到一阵充足的暖
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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