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原本打算如秋叶般飘落的。只是,既承了其他树的恩情,就暂且先过了这一年罢。
秦檀打趣秦杉说他要去找姑娘,二人自然是谁也没有当真的。他出来也不过是寻了个歌楼,一边听曲儿一边喝酒,喝到三分醉便停了下来,出来沿着街慢慢走。巷子里人多,马车只能停在巷口。
这条巷子叫做章台,是个与它十分相配的好名字。秦杉慢悠悠摇着纸扇走了一路,扇面上也沾满了脂粉味儿。再有三五丈就到巷口,灯不似身后那样多,秦杉终于得空抬头去看一眼月亮;却猝不及防被人从侧面撞了个踉跄。
身后的护卫立即赶上来,怀里的人惊惶地抬起头,对上了他一双冷静到漠然的眸。
“还跑!快给我抓回来!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这个……”
许是这喊声提醒了他,那逃跑的人一个激灵转身欲走,秦杉却忽然起了玩心,横了手臂拦住他道:“你踩脏了我的鞋。”
他连忙低头去看,雪白的鞋面上的确印着半个灰黑色的鞋印,慌张道:“我,我……”
如此一耽搁,方才大喊要抓人的龟公便带着几个拿了绳子棍子的人过来了。秦杉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抬头一看,果然是个南风馆。
踩脏他鞋的人哆嗦着慢慢后退,颤声道:“求您放了我,我,改日一定赔您……”
秦杉低头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竟穿了件浅绿色绣着杨柳的衣裳。刹那间,灯火中晃动的柳枝与他细心收藏的那些信笺上的纹路重叠在了一起。
他淡淡的目光忽然一滞,而后勾唇一笑,顺势揽住那绣了杨柳枝的腰:“改日?今日便是了,还有什么么好等的。早说要来赎你的,只是这阵子忙了些,不曾想就这样被人欺负了。”
他一边说,一边半眯起眼睛从那要来抓人的一行人身上扫过。护卫们停了脚步,静静观察,不再上前。龟公半是惊讶半是怀疑,杨柳衫儿抬头望他,已然呆滞。
秦杉对护卫们摆摆手:“去问问多少银子,小柳儿这就跟我回家了。”
不过片刻功夫,护卫已将卖身契拿了来,秦杉搂着人出了巷子,上了马车。
他们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上车后俱不发一言。行至半路,“小柳儿”方开了口:“我……我是不卖身的。”
秦杉斜靠在车上,拳头撑着额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悄悄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我也不叫小柳儿,我叫……云龄。”
“那你为何穿带柳枝的衣服?”
“是他们让我穿的。”
秦杉淡淡应了声,又阖起眼斜斜靠着,一副要打盹的样子。
云龄无法,只得犹犹豫豫地蹭过去了些,道:“谢谢你给我赎身……那些银子我……我日后会还给你的。”
秦杉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等你还清了,就可以走。”
云龄一时哽住,脸也跟着白了。
“我……”
“我身边缺一个伺候穿衣铺床的,管吃管住,月饷就拿来还你的赎金。不是什么重活,做得好银子便多,你也能早日自由;做不好,我就打发你去挑水劈柴。”
车里点着两盏灯笼,昏昏的灯光照在他带几分戏谑的脸上,显得极不可信。云龄几近要跳车逃跑,最终也只得忍住,点头答应
。
秦杉复又合上眼睛,听着车轮骨碌碌转动的声响,思绪也跟着飘远。
云龄身上的柳枝晃得他眼晕。会让他很容易把他看成另一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