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秦杉道,说完笑了起来,“也老了。”
柳青屏亦笑道:“与沈探花比如何?”
他指的是当年他与沈苑之并称江南双才子,一见误终身的事。
秦杉随口答道:“我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
柳青屏却不咸不淡地说:“当真么?”
秦杉转着杯子的手一顿。
“你这两回的信,来得也太快了些。”秦杉听见他揶揄道,“楚地早就失守了,你若真等到圣旨到了才动身,此刻就没法儿在这儿了。”
先帝众位皇子中,他独与秦檀交好,柳青屏是知道的。沈苑之左迁渭城,柳青屏虽无意于结党拉派之事,却也清楚这样一个人到了眼皮底下,晋王不会毫无动作。秦杉亦然。
秦杉顿住的手重又活动起来,含笑望着他道:“已存青山,不恋林园。”
太阳好,沈苑之围着毯子窝在屋外的藤椅上看本纪。
谢宛提着药箱走进了院子里。看了他一眼,没出声打扰,开了箱子轻巧利落地给他换起纱布。
沈苑之再读完一篇,放下书捏了捏鼻梁,微笑问:“谢先生,几时了?”
谢宛唔了一声:“大约未时一刻罢。”
沈苑之道了声谢,继续安安静静地陷在铺了好几层毯子的躺椅里。由着日头在眼前晕开一片。
谢宛给他重新上了药包好,又跟他聊了会儿天;未时三刻,秦檀也来了。
谢宛起身见礼,秦檀客气地回了;对沈苑之道:“现在回屋去么?”
沈苑之睁开被照得所见皆是一片光晕的眼,适应了会答道:“再待一会儿罢。”
前段日子他总窝在屋里,秦檀自然是乐意他多出来晒会儿太阳的。
谢宛见状告了辞,秦檀便在他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了。
“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沈苑之闻言从躺椅里坐直了,看着他嗯了一声。
“依你之见,六部当中,哪一部最与圣上离心?”
沈苑之垂了眼皮,下意识皱起眉。日光下,他带着病气的苍白薄唇抿在一起,几与肤色无异。
秦檀看着拿两片薄唇越抿越紧,最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兵部。”
他笑起来,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自古帝王最重兵权,兵部原是最紧要的。只是本朝重文轻武,打压武将,军备废弛,早已离心。兵部尚书在六部之中资格最老,先帝在时很得器重,铁血刚直,昔年也曾多次上书反李。”说到这儿,沈苑之的眉又皱了些,“武将叛乱,玉林侯不过是个打头的,若不及时平定,妥善处置,日后的反军只会越来越多。”
“正是如此。”秦檀颔首笑道,“我原先这么跟二哥说,他还不肯听,一味觉得礼部温和,容易说服。需知朝堂乃文人扎堆之处,身居要职的文人最是固执。他们情愿跟着圣旨糊涂,也不愿轻易变了想法的。”
午间最暖和的一阵过去,庭院里起了风,雪似的飘下一片叶子。秦檀道:“回房去?”
沈苑之应了一声:“有劳殿下。”秦檀便将他身上的毯子裹好,连人一起抱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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