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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上)(2 / 2)

“六皇子殿下到!”

门口白马轻嘶一声,马上人揭下兜帽,翻身下马,一面解开斗篷系绳一面走,乌金靴踩出的步伐有些虚浮,胸膛也有些起伏。他解下斗篷随手交给临王府的下人,垂着长长的睫,神色有些蔫蔫地迈进来。

一时庭院男男女女的目光皆被来人吸了过去。

解了斗篷,他显得有些薄弱,三指宽的墨缎束了柳色棠绣衣,勒出颇细的腰身。左腰系了一颗琉璃珠,右腰佩了一块灰白赑屃玉,袖口束紧,护腕覆到手背,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红玛瑙指环,衬得手愈发的白。墨玉束冠缠进发冠中,也是垂下两段墨色玉绳。

泽年眼前有些发黑,正想找个人来搭把手,一只袖口深红的臂膀便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搭在其小臂上。

泽年抬眼,稍稍精神了些,扬唇冲他一笑。眼波一流转,两分憔悴五分温柔再兼三分风流,有如春风折柳,叫人忍不住又怜惜又沉溺。

萧然眉间一缕忧色藏得极好,附他耳问道:“今早不是还精神奕奕的么?怎么现在这样疲惫?”

泽年将大半重心移到他臂上,搪塞道:“骑马骑得快了,一时缓不过来,不打紧。”

“六哥!”明心与悦仪上前来,泽年捏了捏明心的脸,几句笑语下来,神色逐渐如常。

萧然正待与他一同进去,泽年却拉了他到僻静处,从怀里摸出一块紫玉,弯腰系到他腰上。系完又想了想,抬手在自己颈间摸索,摸出一段红绳,直接扯断取下上面一枚红指环,朝萧然努努嘴:“手伸来。”

“为何一定要戴这些东西。”

话虽说着,手仍是乖乖伸了去。

泽年给他套到食指上,瞧着十分欣喜:“好歹庄重些吧。你家小爱给你准备得那样齐全,你却不用,让小爱哭丧着一张脸,还以为你嫌弃她了。”

不让她管,就是想看看你管不管呢。

萧然看了看指环,戏谑道:“你给我戴的和你手上那个是一对儿?”

“哪能啊?你那可是拿东海红珊瑚打出来的,我这就是一枚红玛瑙。”

“这个是你自己的?”

“当然了,这可是我娘……咳,我全部身家,就这珊瑚指环最值钱。”

“那送我好了。”

泽年听此大惊,萧然已拽着他走路,道:“反悔无效,你要不回去了。”

两只手上的指环磕在一起,泽年摸了摸鼻子,鼓足了勇气低声说:“给你也成,可你得从了我。”

萧然回头看他一眼,如今他比他高了一个头,眼里带着些睥睨神色,似笑非笑,登时叫泽年怂了气焰。

此时临王府的内堂是飞集的侧室在打理,杜淑妃的娘家人也里里外外忙活着,就等吉时。

没过一会,临王府最后的重客,太子携太子妃也到了。

众臣山呼千岁,上座正等着太子夫妇落座。此时新郎官终于一身红衣现身,飞集与众臣打过招呼,又向太子行过礼,转向太子妃轻笑:“太子妃既是我五弟妹,又将是我妻妹,我们这一家子,辈分是越拎越乱了。”

平冶回道:“临亲王既是我连襟,又是我侧室表亲,若说辈分,当真是一团乱麻。”

飞集应是,眼中暗流缓转。

吉时将至,门口传来礼乐声,众人皆拍掌:“临王妃到了。”

飞集踟蹰了一会,眼睛在众宾客当中找了一圈,没见到那人,遂转身而去。

欧阳长女的喜轿已到,经过种种繁琐礼仪,临亲王牵了他的新娘过门。

正是一天当中极好的时辰,阳光明媚,牵着新娘逆光而来的临亲王俊美异常,但是泽年在堂中瞧着,明显感觉到他这三哥并不痛快。

大约是……皇甫飞集弱冠那一年来着?四年前,正是他和萧然坠马那一年,他这三哥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似乎变得更像个人了。

一想起他年少时那些行径,泽年仍是有些后怕。当年他三哥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残暴与邪恶交织的眼神俯瞰其他人,没有正常的喜怒哀乐,有的只是一种通过凌虐他人而体现的快感,或乏味。仿佛他将所有人视作无生命的木偶,久而久之,也将自己视为一具机械。

弱冠后改变了,是因入了朝,不再有兴致玩弄比他弱小的人,转而有兴趣把弄更复杂、更危险的权力么?

他出神之间,飞集已和新娘到了堂中,司仪准备高喊。

没由来的,他心中一震,突然扯住身旁人的手。

而萧然默不作声地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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