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的六儿明天就要离开他了,这让他恍若心被斩去一半般疼痛,怎么看萧然怎么讨厌。
“若不是他……我绝不会轻易让你带走他。”
萧然垂首不言,眸中有寒光瞬过。若不是,什么若不是?
平冶负手口谕:“晋王萧然,朕命令你,此生不得负泽年一毫一厘,若你致他伤心难过,未予他安康喜乐,朕绝不轻饶你!”
“萧然接旨。”
他的语气又软了些:“若来日他想回长洛了,你不许阻他。”
“是。”
平冶又不讲理地刁难他:“还有,朕不许你娶妻生子,一生一世,只准有他一人,将来晋王之位再由你萧家中人继任。”
他低着头扬起冷笑,仍恭恭敬敬:“萧然无异议,遵陛下旨。”
这个难缠的大舅子居然还不肯罢休:“朕要听你亲口发誓。”
他只好站直竖了三指:“我萧然在此对天起誓,今生不娶妻,不生子,独皇甫泽年一人,穷尽吾生待他好,竭尽吾生予他安乐,绝不让其伤半点心。如违此誓,必当……”
毒誓还未发完,屏风后传出声音:“行了!别再说了!”
他的手一顿,慢慢垂下。
平冶嘟哝了一句没出息,十分不情愿地唤屏后的人出来。
柳衣绣棠、细腰一把的人笑盈盈踏出。
玄衣人垂眸,将手伸入怀中。
寒光一闪,泽年看到他的手似取出了什么东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左手上空空如也,那枚指环没有戴着。
萧然上前一步,撞在平冶怀中。
彻骨冰寒。
平冶看了一眼胸膛上熟悉的刀,缓缓转头看向泽年。
所有的刺痛和惊惧消散,只有湮灭头顶的绝望,和无所遁形的刻骨执念。
短暂一生将停止在此,他只来得及再看他最后一眼。
泽年看见他张开了口,唤出一个六儿的口型。
他的欢欣喜悦还没来得及淡下,就被眼前景象凝固成无边惊震。
萧然拔刀,平冶向后倒下。
他扑上去接住平冶,捂住他心口那个血洞。滚烫的血烧得他神志不清,他还以为这是一个玩笑,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换了主角的梦魇。他的兄长还端坐在金銮上,耀芒如神祗,不是怀中这具……尸体。
“……哥?”他痴怔地看着平冶的眉眼,不信所见为实。
视线模糊,他看着他再也睁不开的眼,突然像被什么惊醒,抱着他绝望地嘶喊:“哥,哥、哥……哥!”
“泽年。”提刀的人唤了他一声,他受惊地抬头,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看向他。
眼前是他所爱之人,没有错。那么,那么你能不能对我说,这只是一场你们商量好的闹剧?
可他看到他染了血的下颌,和手中滴血的刀。他眼里冲斥鲜红,什么也发不出声。
萧然看着瘫在地上抱着平帝尸体的他,仰着苍白如纸的脸,无措,悲痛,眼泪汹涌,满眼都是混乱的绝望。
萧然没有移开眼,也没有迟疑。他拽起已经崩溃的人,封住他哑穴,将属于他的刀塞回他手中,而后握着他的手,将那刀送入自己身体。
他的血溅上他的手时,泽年瞳孔骤缩,想将刀往外拔,萧然却抓着他的手再刺深一寸。
就在此时,越过萧然肩头,他看见了呆住的易持。
而后人越来越多,侍卫冲上来,萧然推开他,属于皇甫泽年的刀抽离身体。他踉跄着后退,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被易持扶住。
侍卫夺走他的刀,将他按在地上,押住手与后颈。
泽年的脸贴在淌了他兄长鲜血的地面上,在窒息和毒发的痛苦中听见有人高喊:
“陛下……陛下驾崩了!”
“抓住贼子皇甫泽年!畜生!你竟恩将仇报,拔刀行刺了陛下!”
全身所有的血都冲到双眼中,他想辩解,想咆哮,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失去意识前,他奋力想去触碰平冶,一只脚踩在他手背上,他抬头看见不远处一双冰冷刻骨的碧色眼睛,突然挣扎着呕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