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商圈,银座四楼,临窗的会所里,亓舟给自己剪了一只雪茄,再靠回椅子上,手指稳稳夹着烟身,他目光清明,但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迷惑:“找人?那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
老鬼脸上堆着笑给他解释:“是想拜托您帮我们找一个人,这边的势力还不是您最清楚了。”
亓舟却没怎么用心听他讲话,遥遥望着对面,和穆宁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略带惊讶地问:“找谁?哦,就是上次饭局上的你们带来的那个小可爱?”
老鬼愣了一下,用余光看了眼穆宁,解释道:“就是一个亲戚家的小孩,弟弟,是他弟弟。”
亓舟换了个姿势,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他脸上有种自如的姿态,傲慢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洋洋得意,“弟弟?”
他仍然凝视着穆宁,仿佛要从他后滴水不漏的,紧绷的面容上看出点什么,吸了口雪茄,让烟雾浸润过肺腑后再轻轻吐出来:“可我觉得,他很喜欢你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穆宁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只是轻轻一瞥,犀利的轮廓和眉梢眼角里便流露一种审视。
好像被宣战了,亓舟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有点不受控制地热起来,他颇为热衷这种互相试探的把戏:“不是吗?我的感觉一向没有错,他看你的眼神是赤裸且热烈的,好像只容得下你一个人似的。”亓舟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全心全意的呢,真是让我,有些妒忌。”
穆宁很浅地笑了一下,从喉管里溢出来的低沉笑意,浅薄又敷衍,未及眼底,不卑不亢:“是吗。”
“哈哈。”亓舟很配合他似的笑了两声:“是啊,小朋友的喜欢很直白的。”
说到这里,亓舟突然没了耐心,没有在穆宁脸上看见自己想看到的,这让他有点担心一会儿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什么来,他一点都不想季风这么快被找到。
他指尖的那只雪茄被碾灭在扶手上,脸上仍然挂着笑,只是站起身来拍了两下西装,老鬼见他一副要离开的样子,着急地站起身来挽留:“您看这事儿——”
“我会帮忙留意的。”亓舟打断他,看了一眼腕表:“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等他走后,老鬼才松了口气,对穆宁说道:“有他帮忙,找起来应该快了。”
“你认为他答应了?”穆宁反问道。
“是啊......刚才不是说了吗,会帮忙的。”老鬼给自己点了杆烟,望着满桌的菜,也没下筷子。
穆宁缓缓摇头,注意到那只被亓舟碾灭在椅子扶手上的雪茄,“他不会帮忙找的。”
“你想多了吧。”老鬼奇道。
气场这种东西非常抽象的,刚刚面对着亓舟的时候,穆宁就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一种莫须有的敌意,这敌意藏在他刻意端起来的每一句话里,藏在他礼貌的笑中,藏在他抽烟时的悠长吐息中。
穆宁很确定地说:“我没想多,与其指望他施舍般的帮我们‘留意’一下,不如自己找。”
他没有再试图给老鬼解释更多的东西,事实上如果老鬼追问起来,他也只能用‘直觉’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来解释。
回到临江苑以后,穆宁再一次徒劳地拨通了那个无人接听的号码,机械女声不厌其烦地提醒他,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也就一遍遍地听。
最开始的时候,这种重复且枯燥的提示音是非常令人火大的,他手机的左上角也因此被摔出一个凹角来,蜘蛛纹般的碎网布满了大半边屏幕。但现在穆宁已经学会如何心平气和地听完十几遍提示音,再如常洗漱睡觉。
只是失眠的症状好像缠上了他。但穆宁很快找到了排解的办法,他将那只八音盒放在床头柜上,拧动发条,听着叮叮咚咚的琴音,视线盯着镂空造型的摩托车和上面的小人儿,困意并不明显,但他顺从地闭上眼。
床单上还残留着季风的味道,他总是特别钟爱儿童款香甜沐浴乳,每次洗完澡都一身奶香的出来,像一盘移动的蒸糕,冒着热气,长着触角,遍地跑。
事实证明,不该让这块小蒸糕过于自由的,现在好了,跑得都没影了,也不知道去哪儿找。
他睡着了也紧皱着眉,心想要快点将他的小蒸糕找回来。
毫无进展的几天过后,连老鬼都泄气极了,时间越久,这种泄气感就越清晰。但他不敢在穆宁面前表露出分毫来,穆宁面上是看着平静,没事儿人一样的,但老鬼在他身边待久了都忍不住有点打哆嗦——穆宁现在这种状态,好比一座沉睡的火山,边上流淌着冷却的岩浆灰质,但指不定哪天就因为一个细小的火星爆发了,委实有点吓人。
没多久,点燃穆宁的火星就来了。
是一通电话,警察局的人打过来的,说是他们前几天挂名失踪的人,出现在了一张支教登记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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