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这场谋乱最终还是被消弥得无声无息了, 乔峰却有些怔怔。
全冠清固然野心勃勃, 可许多长老却都是好汉子, 他们都来推翻自己莫非自己真的不经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吗？
他一生的悲剧，恐怕就来自人人都信重又人人都不信, 明明人人都觉得他全是真诚，可换了身份看来又觉得装模作样。
人说智子疑邻，不外如是。
四大长老跟随叛乱的罪行被乔峰赦免, 但主谋却是罪无可恕。
乔峰问道:“全冠清，你还有什么可说？”
全冠清想杀了他, 想夺了他的帮主之位, 可如今事情败落竟也并不想说出真相。
或许直到最后，他却觉得血统没什么关系, 乔峰就是乔峰。
“乔峰，你竟全然不知？”
乔峰道:“什么？”
全冠清动动唇, 神色忽然苍凉地看着他, 反手将剑刃对准了自己的心口:“你敢以全家性命发誓, 这辈子都不伤害大宋吗？”
乔峰道:“当然可以。”
他神色分外坦然, 像一把刀直插到了人心。
全冠清呵呵凉笑，叹然道:“我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誓言。”
他执着刀，定定看向裙摆层叠美不胜收的瑶素书。
目光中闪过复杂思绪,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慨然就死。
“段誉, 你知道人的命是怎么一回事吗？”
段誉正看得出神, 闻言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 只是看着一个人牢固不破的命运，觉得很稀奇罢了。”
“命本来就难以改变，如果改命那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愿意长生不老了。”
尽管说的不是一回事，瑶素书还是觉得莫名压抑的心情轻松很多。
人人看着都是一场动乱，她却看见了一位英雄的末路。如果血脉不变，他的命运不会因为真相大白有任何的改变，因为一切的矛盾都不是因为他好不好，而是因为他有契丹的血脉。
英雄末路尽头其实并不是死亡，而是信念的孤独。
晚间时候，康敏也随人马来了。她是被另一位长老接来的，梨花带雨目光楚楚意有所指地指责乔峰。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和全冠清的关系已然败露，她身为同有嫌疑的人指责乔峰，只会让丐帮帮众觉得她在推卸责任。
乔峰此时已然对小屋的消息信了八成，他对这个妩媚风流的马副帮主的女人原本没有什么印象，但她既然和全冠清勾结，如今又暗中把责任推给自己，那么她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很高。
但乔峰并不明白，她为什么就选择自己陷害。
甚至在叛乱之前，乔峰一直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领袖。所有人都信服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没有和康敏计较，但有些问题却必须问清楚:“全冠清率众叛乱，临死前曾经交代和你有私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康敏毫无惊讶，她面色苍白一瞬显得哀痛:“我不过是为亡夫讨回公道罢了，你身为丐帮帮主为何如此污蔑我，你可曾想过这样说我，我活不活得下去。”
乔峰道:“我何曾能提前知道，你前来这里要控诉我的罪名，叛乱一事图谋良久更非我乔某杜撰子虚乌有，马夫人一事乔某并未盖棺定论，只是在询问夫人罢了。”
康敏不喜欢马夫人这个称呼，下意识的蹙眉，她极速地思考着:“他对我那么好，我哪里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你这样足智多谋，想必早就料到我必然要为先夫讨回公道找人揭发你的罪行，居然策划叛乱先告我一状。”
她痛心疾首:“乔峰，这些死去的丐帮帮众，他们的命难得不值钱吗？”
“夫人何必这样颠倒黑白，我只问你与他有没有私情而已。”
康敏并不知道乔峰得到的消息是什么，但也惧怕他手里有自己的铁证，如此一来反驳就显得心虚。
倒不如……
“什么是私情，我一个武力低微的柔弱女子哪里有本事去反抗他，我也没有本事说出去，你如果觉得这是私情，那就是私情好了。”
刚刚跟随全冠清叛乱的四大长老比其他人更明白，这绝不是康敏所说的是一场戏。
乔峰问道:“马夫人，你是不是和你的奸夫一起杀了马副帮主。”
康敏稳得住，白世镜却是反射性地斥责道:“你说什么？”
瑶素书刚刚的话霎时在众人耳边回想:你不如去问白世镜，问段正淳……
真相似乎只差一层薄膜。
场面一时僵持。
带人来的长老似乎也回过味来，怀疑地看向白世镜。
段誉看着眼前剧情一波三折，刚刚对康敏的泪眼所带的同情怜惜，已经涓滴不剩。
美人都该配柔软心肠，她用美来霍乱一方哪里是值得怜惜的人呢。
比起她，他还是更加信任英雄一样的乔峰。
随着局势一点点改变，命运走向未知的路线。
瑶素书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隆作响，她并不是第一次影响别人的命运但这是第一次仿佛代价加诸在身上。
尖锐的啸声在耳边无限拉长，无形的巨力砸在了脊背上。
恍惚间她想起了乔峰。
“姑娘年纪最小，就是三妹了。”
因为已经有了身份，所以就会被这个世界的规则影响吗？
“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