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霖知道他在这方面强势得很,只好答应下来。
施洋小眼睛都放光,他们离得不远,高远在那头的声音也被他听了个十成十。
钟霖前脚刚挂电话,便听到他说:“可以可以,这一来一回的,又能约一次。”
钟霖觉得他太过愤世嫉俗:“没准他在那头真的自责呢,我都不好意思了。”
施洋说:“你真是天真。”
钟霖这回反驳他:“怎么了,睡一晚上还不值一条胳膊啊?”
施洋:“傻,那你全身上下总共才几个部位,够他睡几次啊。”
钟霖:“那一顿饭总够了吧?”
施洋:“我在医院陪你睡了几个晚上,你请我吃饭啊?”
钟霖说:“请,请你吃Chipotle,加最辣的salsa。”
施洋白了他一眼:“你就嘚瑟吧。”
他走到门口,突然又折返回来:“你要不想去,明天我可以扮个你去,反正他请吃饭嘛。”
钟霖早就习惯他不正经,怼道:“叫隔壁Vivian借你个双眼皮贴,你可以的。”
施洋从小就近视,又戴眼镜,早年间羡慕极了钟霖的双眼皮大眼睛,上次跟他回国见到他妈妈,居然也是单眼皮,可见是后天努力打败遗传的典范。
钟霖直到赴约前都觉得,高远这是人情之举。毕竟他打过电话来,他只能回之以实情。本来是缓兵之计,想等伤养好了、手头也宽裕了,再去赴约。但高远坚持明天见,他只好答应下来。
但他拒绝了高远的提议,让同租的室友Vivian开车捎了自己一段。因为手上打着石膏,他也没法穿外套,套了件大号帽衫就出来了,甚至头发也没理,他怎么看镜子怎么没有精神。
高远还是一贯的衣着妥帖,穿着也有层次感,和他坐在对面钟霖觉得自己真是颓废。
帽衫是深绿色的,衬得他脸色有点白,高远坐在桌对面打量他,许久才发问:“是完全骨折吗?怎么摔的?”
钟霖说:“以为打滑,踩刹车太急。山地车的停车制动太敏感,当时我就摔出去了……旁边有一棵树,身体重量都压在右臂上,就悲剧了。”
高远问:“疼不疼?动手术了吗?”
钟霖说:“当时已经快下山,我朋友看情况直接叫了救护车,拍片子之后医生说断面不太好,打了钢钉。”
高远叹了口气:“你真是……”
之前在电话里听到他受伤,高远几乎不敢相信,因为在瑞士送别他那天早上他反复叮嘱过钟霖要小心,尤其他记得看过他锁骨骨折后伤痕之后。那种感觉就好像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成某种契约,并且自动延续到下次见面时。他还没再次见到钟霖,便又得知他因为骑车而受伤,好像这单方面的契约忽然失效,而且还是自己间接导致的。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他反复想,还是记挂着钟霖,要不怎么会这样在意?他想,钟霖本来也期待着出来吃顿好的,也许期待自己的陪同,也许并不,但他一个电话告知他不行,也没定下次的日期。钟霖只好临时该计划上山,又赶上倾盆大雨,在路上出了意外。一个人在荒郊野岭,胳膊完全摔断,一边忍疼一边等救护车。
他应该还是学生医保,救护车也是一笔天价,还做手术……
他周中去中餐馆和陆渐文吃饭,陆渐文是他圈内的好友,原来共事过,现在在考虑回国发展。那时候高远说起这段经历,还自觉得与钟霖有缘,要不怎么在异国他乡的列车上相遇。
他难得浪漫,世界上那么多国家那么多列车,那么多节车厢里,他就走进了我的。
可哪有宿命中的相遇第二面还没见就导致对方摔断胳膊的,高远无奈。
钟霖那边还在兀自解释:“山地车本来就有风险,那天我也不应该出去的。”
高远突然话锋一转,问他:“父母知道吗?”
钟霖说:“没敢告诉他们。上次我受伤,我妈真的飞回来陪我两个月,我都要长毛了。”
高远:“如果有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能帮上忙的肯定帮你。”
钟霖谢过他,翻开了菜单。
高远带他来的是意大利餐厅。他只能左手用餐具,高远全程都在照顾他,位置坐在他左手,正好帮他换刀叉。
几次碰到他手,吊灯下钟霖的耳朵都发烫,低着头扒完了很美味的意面,抬眼一看高远正吃得慢条斯理。
高远把甜点打包带走,钟霖让他拿走回家,高远还是坚持给他。钟霖执拗不过,又想到室友应该会很喜欢,只好接下。
高远送他上车的时候,帮他打开车门,钟霖要钻进去,他忽然探头来,两个人了无间隙。
钟霖明明吻过他百十次,这次还是犹豫,慢慢地把脑袋凑上来。
他伤手吊在胸前,没法整个贴合上去,始终离高远的脸有距离,能清楚看到他的双眼。
出乎他意料的是,高远只是就着这个姿势抱了抱他,像直男友人一样拍拍他肩膀。
钟霖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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