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弓腰时,鬓发挡住半边侧脸,唯独余下长睫微颤,专心致志到视线也不挪动分毫。窗外温柔倾泻的阳光给她剪影镀上层淡淡金色,偶尔把课本挪过池戬那头,像是给他展示自己工整笔记,又在恬静之外,多了几分讨巧的孩子气。
他视线掠过。
在一堆瞧不出个究竟的历史时间线笔记梳理的最后,她记下杨进一字不落背下的一首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百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
池戬没说话,只捏了捏眉心,伸手,将这课本翻过另一页。
后来许多模糊的记忆里,梁然经常想起这个下午。
她从来不怎么喜欢学校,总觉得这地方充斥着各式各样新奇到叫人犯恶心的、天真背后的世俗、以“年幼”为名而最深刻的恶毒。
在淮水一高,她从来都是个披着“天才”皮囊的旁观者,年年拿下第一的理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缺课,远离那些从没止息过的、关于她家庭的讨论和试探。
但在虞山七中,历史课上,她第一次学着用课本打掩护,悄悄告诉被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池戬答案,看老师没刁难到人时难看面色,悄悄弯起嘴角偷笑,在课本上写下一句:“池戬,我厉不厉害?”——少年笔迹龙飞凤舞,在底下回她一句“天下第一”。
体育课上,她和同龄的女生们一起笨拙地学着排球,在篮球场边给班级的小队呐喊加油,等到冰水都被她体温捂热,这才在众人的起哄声里,红透了脸跑到篮球架下,把水瓶递给满脸是汗的池戬。
他绑了发带,额发尽数后梳,愈发显得三庭五眼端正,轮廓是多一分少一分都难称完美的不容挑剔。
明明前一秒还在布置“战术”满脸严肃,却在看她走到面前来时,倏而柔软了神色。
那瓶水被一口喝去大半,水珠沿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颔滚落,滴到锁骨,而犹自不觉的少年,只是随意抹了唇角,同她嘀咕了句:“别站在人堆里,晒——站树底下,那里凉快点。”
原是打着球还分心注意过人海里她的所在。
这年少与青春温柔纯粹的一面,直到很多年后,分不出陌生还是熟悉的时空不断侵蚀着这段回忆,她依旧顽固而执着的,把这短暂时光,把这一天池戬的模样牢牢记着。
无奈,同样只有这天的最后。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敲响,本应早早下班的老李却站在教室门边,神色复杂的一眼打量过后,直直朝池戬这头看来——
“池戬?”他叫了一句,“收拾完课桌,一周之内带家长过来,办退学。”
话音落地,满室吵吵嚷嚷顿时寂静。
四周鸦雀无声,倒是视线颇有默契地,齐刷刷对准正扭头和阿超说话的池戬。
他的态度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只是背身对人,摆手示意了一下,“知道。”
一贯脾气火爆的老李竟也没有微词,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梁然呆坐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耳边窸窸窣窣一阵响,收拾好书包的李思琪默默让开位置,池戬复又坐到身旁。
他拍了拍她肩膀,动作很轻,惊醒女孩无措的自我审问。
“走吧,去给你找房子。”
“那你的事……!”
池戬笑了笑。
“比起九月,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你跟我都知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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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写隔壁小路×霍礼杰的故事,这边是缘更,大家有兴趣可以戳作者专栏瞅瞅《十年饮冰》哈哈哈。
毕竟小路也是然然的堂哥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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