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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更新换代极快,老一辈的能人隐退了,更多各有所长的人就会出现,从不给江湖人怀念前人风姿的机会。

除非那个人能始终是个传说,并且是个偶尔便会现身人前,带来风雨波澜之人——譬如,白凝羽。

录未这位书画丹青师父,是君迁子在江雪门偶然遇到的。

当时君迁子还小,跟随父亲去江雪门参加舞林大会,闲来无事就在偌大的江雪门里闲逛,碰巧遇到用着江雪门六大高手之一身份的“石道鸣”。心思慎密的君迁子当时就觉得这人古怪得很。看剑法,录未的剑法太过一般,好像完全无心此道,稍微有些底蕴的人都能探到录未故意压低的内力。这种低着实低得太过明显,无论江雪门六大高手如何更替变化,录未显露出来的内力都是六大高手里中间的水平。这种不上不下的低调,在学武者遍地的江雪门的确不够显眼,一般人都误以为他是在隐藏实力。而正因为录未隐藏的如此不起眼又如此普通,君迁子才注意到了他。

谈家家传的轻功和龟息法在武林中都是相当特殊的一脉,不说多精妙,却足以不被人察觉。君迁子在江雪门悄无声息的跟着录未好几日,直到发现录未可以左右两手同时写字,并且写的还是柳颜两体。至于之后的跟踪发现的破绽就更数不胜数,因为录未不仅能仿画,仿信函,甚至能仿印章。

可是,无论录未仿得再像再好,都比不过他画得那一手惟妙惟肖的丹青,怎一个栩栩如生可以形容。

君迁子当即认定录未不是江雪门六大高手这么简单,立马上前撕了路录未的易容脸皮。

当时,录未看见一个小鬼朝他扑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撕了面具,当即就跟见了鬼一样。

君迁子看到录未的真颜后,便借着年纪小又会讨人喜欢,拼命死缠烂打抱住大腿不撒手,想要拜录未为师。

没想到录未此人软硬不吃,无论君迁子怎么死缠烂打,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君迁子只得无功而返。

一年之后,录未来湘西谈家买重浆纸,偶然看到他临得字帖,却是眼前一亮,态度陡然转变,极其主动的开口收了他做徒弟。

至于教君迁子医术的岐伯,却是脑袋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却特别糊涂的一个人。

岐伯就是在他特别稀里糊涂的时候,被谈家巡山的人给抓住的。巡山的人说岐伯在骊山那座谈家祖产的药材山里乱挖乱掘,破坏了好多药材,却只是乱挖,而非采药,谈家的人见他疯疯癫癫,只好把他抓起来,送到谭家家主面前等待发落。

当时的君迁子还不是家主,岐伯本来也是要等待他爹来发落的,幸好君迁子当时在月羲苑跟他那半吊子江湖郎中的娘亲吵药理吵得不可开交,而被绑起来关在厢房里的岐伯突然隔着门板朗声指点了几句,君迁子从旁听地茅塞顿开,恰有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聪明如君迁子这般,当即发现房子里关着的这位脑子有些不清醒的老头也是个隐世高人,赶紧自作主张地把岐伯给放出来,俸了茶水就要拜师。

岐伯跟录未那种软硬不吃的人不同,看君迁子嘴巴甜又会孝顺师父,到真是手把手的教,从疗伤接续筋骨必须用到的至柔内力,到治病药方、各种奇毒和解毒的法子。

不过,岐伯偶尔脑袋就不清醒,时不时就闹一次失踪,过段时间才会再度出现,通常岐伯出现的时候都是欠了一屁股赌债,被债主找上门来,只要腆着老脸,跑到月羲苑来找君迁子替他还债。

师父便是半个父亲,君迁子是个孝顺孩子,又怎么会不帮岐伯还债。而只要岐伯出现,除了找徒弟帮他还债,他必定会赖在谈家蹭吃蹭喝。好像吃喝才是他的目的,教君迁子医药毒理也只是附带罢了。

再后来,君迁子沉痛地发现,录未此人也嗜赌,幸好录未的画很值钱,他要欠债太多,君迁子就会逼他画一幅丹青,卖了帮他和岐伯还债……

君迁子就这么大半夜的唠唠叨叨地磨叽了两位师父好几个时辰,就是不许两老头安心休息。

可这两老头不知道吃了什么称砣,硬是没被套出多少话来。

君迁子完全没料到这两个师父嘴巴会忽然变得这么严,若要放到以前,只要他随便哄骗两句,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或者说,要换到睚欣出现之前,他甚至不用套话,偶尔都能听到两个老头嘴巴里透露出来的一些关于沁园的事情。

譬如,那里依山伴水,风景绚丽,并且有读不完的秘辛卷轴,对于寻求真相的人而言,如同可遇而不可求的人间仙境。

现在呢?

现在君迁子套他们两老头的话套了将近一个时辰,竟然才隐约探到几点关于沁园和白景的事情。

首先,这两位师父自然都是沁园之人。

其次,还有四个分别擅长琴、棋、书、玄的老头与他们同辈,身份也是同级,自然也都是沁园的人。

君迁子本以为书画一家,以为“书画”都是录未。结果听录未详细解释才明白,此“书”非彼“书”。并非是擅长写书法的意思,而是善于编撰记录。那个“书”是个以书法为基础,却以书写文章为实质的老前辈。

最后,君迁子才明白那个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的主人竟然就是白景。

君迁子摇着扇子,脑袋里转了几百个念头。

他本以为白景最多就是跟沁园有些瓜葛,最多就是知道沁园在哪里,却没想到白景就是沁园之主。

“天意现身人间”的白景,怎么会是沁园之主?

沁园之主不应当是这世间知道最多真相,擅长最多学识技艺的传奇之人吗?

怎么会是被称为“天”的白景?

君迁子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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