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天谣没有继续发问,既是怕露出自身忐忑的马脚,也唯恐不小心泄漏了自己族中的秘辛。
她看着面前那张似笑非笑的少年面孔,发现那人与虞宫见面时似乎有些不相同。
湛天谣定了定神,脑中转了不少心思。
各种心思飞快流转后逐渐沉淀,留下一个古怪的答案,一起指向武神。
武神珞殷此时并未在睚欣身畔,这让睚欣少了几分恰如孩童般的单纯,却多了几分超越年纪的难以判明的情绪。更重要的是,几句对话后,湛天谣陡然意识到自己手中已经没有了可以用来要挟睚欣的东西……莫非,他一直有意隐藏本来的模样,而今眼前显得有些无从下手的这个人,才是白景本来的模样?
不。
她知道白景非人,自是不可能是这般普通气势。
白景的存在是一种绝对,仅仅靠白景子息的威压就能让人敬畏膜拜。
而眼前的少年,却尚未持有那些恐怖的非人之力。
湛天谣陡然想到了第三种可能:站在她面前那个人,或许不是白景,也不是那位孩童般单纯的少年。而是介于白景与少年之间的第三种存在,是从未显露于人前的那一部分。
这第三种存在一直比谁都清醒,比谁都看得更为透彻,甚至比他自己本身的存在站得更高,也存在得更久。是一位绝对独立于外的旁观者。
这个可能让湛天谣赶到遍体身寒。
因为这样的人必然能做到随时冷静卓然,任何人与事都动摇不了他的本心。
湛天谣一时陷入深思,根本揣摩不透面前少年眼底囊括的复杂情绪。
明明武神在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只是位少年,至多就比同龄者聪明几许而已。
眼前这位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同,让她无由来感到畏惧。
湛天谣不禁拧起了好看的眉头,不动声色的抬起手腕,带着些防备的覆上非墨刀的刀柄,仿若本能般想要保护自己周全。
“天谣姐只有不疯的时候,才能跟君迁子不相上下,否则就是只个招惹麻烦的疯子。”
睚欣仿若没有看到湛天谣的防备,只是无甚所谓的开了口,说出的言辞却极尽犀利嘲讽。
“哦,差点忘了,你还是一个长得很美的疯子。”
“大胆!”湛天谣大喝一声,握紧了雪白的刀柄。依照她的脾气,当即打算对出言不逊的睚欣出刀。
可是还没等到她出刀,却又听到睚欣说出了对话开始时的答案。
“我帮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对湛天谣淡淡一笑,像是重凌满不在乎时候的模样。
“你想一辈子都做个疯子吗?”
他问。
“我不想让你做一辈子的疯子。”
他说。
“疯子之所以发疯,是因为没有人能懂他们。哪怕一个人也好,哪怕一瞬也好,疯癫之人都希望有人能懂自己。”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起伏,却让湛天谣胆战心惊。
“天谣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完,他也不等湛天谣回答,直接转身,迎向已经看完所有野祀的珞殷等人。
被留在原地的湛天谣,半晌之后才从一瞬的惊惧里脱身,面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湛天谣用尽自己所有的才智,想从方才那几句话里揣度些什么隐藏的企图,却根本思索不出任何可能。好似对方的目的就如他所言的那般单纯,所以他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可是,这世间怎会有真正地单纯之人?尤其是如此聪明的人,其所图谋的东西必定只会更多而已。
哪怕,即便这世间真有聪慧又单纯之人,也绝对不会是面前这一位非人的白景。
那她为何揣度不出对方的企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