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就恨吧。”殷红蔻不以为然地想,反正憎恨比情爱要更容易驾驭。更何况,她都已经死了,恨与否又能如何?
“武神因怒而生,若没有求而不得之人,如何发怒?”白凝羽说。
“你又当然我三岁孩童?”殷红蔻嗤笑道:“身为古族系之一,我怎会没听过初代武神的秘闻?”
欲求人人会有,得不到的欲求更是数之不尽。
求生是种本能,是命相天道的源头。而仅次于求生之欲的,便是情爱之欲。
谁也料不到自己会心悦何人,只因人心最是飘渺难测。
求而得,求不而得……无论如何,得到也好,失去也罢,情感太难掌控,也掌控不了,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武神斩断了愚俸帝的天道加持?”
殷红蔻觉得这流于民间的传闻简直可笑至极。
若只是斩杀了愚俸帝,又怎能让知情人听到“武神”二字就为之色变?
初代武神当年连续六个昼夜不停杀伐,但敢阻拦者,无一幸免。
他杀了五十万人。
整整五十万条人命!
何等恐怖的力量,才能让初代武神在六个昼夜杀掉五十万人?
以天都府御座悬空各地纷乱的硝烟来说,若是死伤逾万,那便是必须计入《天帝志》的惨烈战事。五十万大军相互对垒六个昼夜,再是如何惨烈厮杀,也不可能灭尽,至多不过死去五成,那也不过是二十万余。而那五十万人竟然只以初代武神一人之力就被尽数杀光,可想而知那伐虎碎片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若我不封阿珞,只要他动了喜欢的念头,无论他喜欢的是谁,只要稍有差池,都会因情爱而怒,到时世间根本没有存在能阻止得了他。”
求而不得,必然生怨,这是每个凡人都越不过去的坎。
生灵涂炭说来简单,可对那屠尽生灵的人会有怎样的反噬?
初代武神之时,从未有人考虑过这些,还被冠以了斩断天命的虚名。
殷红蔻既然想到这些,便提前做出了决断。
“伐虎因怒而生,控制不了神祇之怒,那就只能被神祇操控。”
初代武神本来是位文武双绝之人,掌控伐虎碎片根本不在话下,却因动了真情,便被碎片掌控,堕于杀戮之乐,难以自持。
“这是为了阿珞不被其自身的怒火驾驭,让他无论何时都不会失去理智。”
身为凡人,既然拥有伐虎法则,最大的助力肯定就是伐虎,可最大的敌人也是能否驾驭伐虎法则。
持有伐虎碎片之人一旦无法驾驭它,便是只能被它操纵。
“就算阿珞因为这些而恨我,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只要珞殷能掌控驾驭伐虎法则,再凭借着他逆天劫数的命盘,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而且,就算他恨我,也杀不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殷红蔻说到此处,面容渐趋温和,仿若回到江雪门雪地里临死前的那一刻。
她看到那位长相寻常的少年,一身墨青,衣裳上有云雷绣纹,眼神率直坚定,声音温和婉转,与那性情易怒的初代武神完全是相反的两极。
“我已经死了……无论如何,我后来的所作所为,都无愧于心。至于剩下的那些事情,都与我再无关系了。”
白凝羽听到此处陡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你曾妄图掌控武神。”
“是。”殷红蔻毫不避讳道:“不过,也只是曾经罢了。”
殷红蔻道:“武神是何等力量,想将其掌控在手中,也是人之常情。我开始便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后来有所改变,亦是如此。”
她一贯只做自己想做之事,帮自己想帮之人。
从她被莫名入武且不知事婴孩庇护开始,无论是白凝羽废珞殷,还是寒鸫江禁锢珞殷于江雪门禁地……要说她因为曾妄图掌控武神的力量从而对珞殷有所亏欠,后来多亏白凝羽从中作梗,所有她能插手的事情,她都不惜一切代价帮了珞殷。
最后,她甚至用自己的命来赎罪,还清了一切。
因果循环,不过如此。
“我会死是天命所至。”
殷红蔻说。
“我的面相与白景相冲,我会死是早晚之事。”
而她选择死在江雪门,死在珞殷面前。
这对任何人都更有益,也包括她自身。
白凝羽说:“你用命换得一道武神脖子上的锆制。”
宛如百战虎颈项上的精铁机关。
“此等谋划,连我也不得不叹服。”
“锆制?”
殷红蔻看着白凝羽,犹如面对无知幼童。
“什么锆制?”
殷红蔻说。
“白凝羽,枉你活了数载,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
她说。
“我乃凡人,我所面对的是伐虎法则。你亦是凡人,你所面对的则是天意。我等凡人能拿去与天和神做赌注的,便是只有这人才有的大欲与执念了。”
贪心便是人得到灵智之后不断向上攀爬,不断创出学识、窥见道则的动力。而对珞殷所做的一切,的确已经是她所能帮的极限了。
白凝羽没有说话。
殷红蔻则继续道:“至少,我关心过阿珞是否能活得快乐,我有给过阿珞真正的亲情。而你呢?你给白景的师徒之情有一分真吗?”
“那你的氏族又如何?”白凝羽突兀开口,问:“你不想为殷氏报仇了?”
“你说湛氏?”殷红蔻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