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白景即天。
白景承受了这世间所有的死亡之痛,再聆听那世人所有的欲求,让那些不想死的执着变成无所不能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上达天听。
这便是——白景六道,天命所归。
……
睚欣在顿悟与迷茫间蓦然回首,看见三面镜中的天魂竟然在一点点的消失,眼底惊愕难掩。
天魂不是三魂中最强的存吗?为何会在这短短一瞬间就被神魂所吞噬?既然天魂开始消失,他是不是也快了?那天道是不是即将成形,那天道之外具形的空蝉是否也……?
……
魂魄与意识之外,凡人肉眼可见的、存于世间的睚欣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
三分脱俗,七分飘逸。
绝世无双的躯壳,一动也不动。
好看得仿若未曾承受来自魂魄的半点痛苦。
躯壳平静地存在于天命坛中央,悬浮在血池之上,进行着最轻渺、最安静的呼吸吐纳。
他每次一回呼吸吐纳间,四周就多出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恐怖威压,使之吐纳越来越飘渺,周身的无形存在却逐渐趋高,仿若要升至天顶,悬于众生万物之上,俯瞰一切。
白景子息就在这缓慢的呼吸吐纳中缓缓成形了。
在场诸人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与上代白景身上携带的威慑如出一辙,甚至比之更胜。
无论子息可见不可见,它都会以绝对的力量,成为白景的屏障,碾碎所有凡人的尊严,让他们不自觉俯首膜拜。
子息形成的过程里,睚欣的躯壳每一次吐纳的气息里都会飞扬出一粒细小的光点。
光点离开子息范围,浮向彼端珞殷面前。
无数细小光点聚集在一起,静静地旋转悬浮。
等到光点聚到足够多的刹那,化形了一个小小的光球。
光华逐渐趋淡,光里包裹的东西渐渐在众人面前具象出形态。
蝉壳。
一枚蝉壳。
一枚闪烁着银色光芒却又栩栩如生的透明蝉壳。
银光是那样的刺目,却又那般温和,不是世间任何俗物可以锻造出的色彩。
蝉壳悬在珞殷面前,不断被睚欣躯壳呼吸吐纳出的光点具象,再具象,直到它不再是幻觉,成为了一枚真正的可以触碰到的物件。
蝉壳无声的浮在空中,不断的发出夺目绚烂的光华。
龙逸不知何时出现在蝉壳边,伸出裹在黑袖里的手,想去抓那浮着的蝉壳,却被蝉壳陡然扩大的光晕弹开了手。
无形的力量之巨,直接把龙逸甩到了天命坛的黑壁之上,幸亏青御及时出现,抬手以巧劲卸去了冲击的力量。
“沁睚忻!”
龙逸陡然暴怒,大喝一声,水流骤然出现,托着他来到睚欣的躯壳仅距二丈处,他所驾驭的水陡然成为一道悬空的巨浪,铺头盖脸地直袭向睚欣的躯壳。
“把空蝉给我!”
睚欣依旧无知无觉的悬在那里没有动弹,龙逸也没能碰到那具躯壳。
陡然介入的白霜固定住龙逸驾驭的水浪,白凝羽随后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凝结在半空的冰块前。
雪袖挥过,水流顷刻粉碎成无数冰晶,四散融化,转眼消失无踪。
“你确定要与我争空蝉?”龙逸问白凝羽。
“不了,以后我也不再想要空蝉了。”——因为对他毫无用处。
苍龙能掌控世间所有形态的水,白凝羽却能将水凝结成他能掌控的冰,是绝对克制龙逸的力量。
“那你此举又是为何?”龙逸桀骜地睨着白凝羽,显然游刃有余,道,“既然不要,就别妨碍我。”
“即便我不需要,它也不是你该染指的存在。”白凝羽神情淡漠依旧,口气毫无波澜,却是一种不容违抗的绝对威胁。
“既然你自不量力,我也无需手下留情了。”龙逸说完,便驾驭着无数融化后的水滴当即重新凝结,无孔不入地砸向白凝羽。后者再度挥袖,打算冻结那些水,龙逸却抢先一步将它们凝结成冰针,笔直的刺向了白凝羽。接着,白凝羽那深不可测的内武便从他体内溢了出来,带着最冰冷的火焰,击碎了四面八方的冰针,同时他一手挥出,向龙逸拍出一掌,龙逸身形粉碎为水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白凝羽身后,引得白凝羽分神一瞬,直接把自己用水塑造成的躯壳化为水,直袭向白凝羽。
——超越武学、超越学识与认知的交锋,看得君迁子等人惊恐不已。
这哪里是人与人之间的对峙?简直亦鬼亦神。
龙逸与白凝羽几乎势均力敌,并非一时半刻可以分出高下,空蝉却等不了那么久。
“为何阻止我?”龙逸不懂,“你不也在违背天道,剥离法则吗?既然你不需要空蝉,给我岂不是更好?”
白凝羽面无表情地撒谎道:“剥离法则只是手段,我不过是想再亲眼看看真正的‘天命之景’,想看到能掌控完整天道的白景。”
他说,“我还想看看,这些唾弃自身命运的人,被迫遵循命运的轨迹,而后,又当如何?是选择无我,是舍弃自我,遵循命运,还是继续执着唾弃的命运,然后这般在悔恨和不甘之间痛苦挣扎,最后一事无成?”
“白凝羽,”龙逸惊愕,“你其实是在窥视天道执掌的命数?”
“不,我只旁观。”白凝羽面无表情地撒着谎,反问龙逸:“我们一起看凡人在命数里痛苦挣扎,难道不是一种乐趣?”
“……”
“龙逸,你不如试一试,只要你看过一次,便会不可自拔。”
“……”
“你不想看看凡愚无力的挣扎吗?”
这怪诞地蛊惑就好像让人不自觉去凌驾于穹顶,俯瞰比自身低贱的存在,有一种抓心挠肺般的诱惑感,让龙逸也不禁恍惚了一下,花了好几瞬才清醒过来,道:“我只想得到空蝉。”
白凝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然蛊惑不了,他便干脆地放弃了说辞,改以武力威胁道,道:“你应当知道我不是杀不了你,而是没有杀你的必要。”
青御在石台上大喝:“大胆!尔敢威胁子御殿下……”
“青御。”白凝羽看都没她一眼,盯着龙逸道:“你的那点拳脚也是我教的,你口出狂言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青御:“白凝羽,你敢违抗魂契?”
“并非不敢,只是还没有必要。”白凝羽道:“我与沁无生有过魂契,不能与龙氏为敌、不得危机到与沁园有关的一切,这是我不能动龙逸的理由。可你们若是妨碍我,我也就不在乎损失一魂。”
龙逸道:“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你若损失一魂,只怕性命也保不住了……”
只可惜一切不如龙逸所愿,缺一魂还能活下去的殷红蔻已经与白凝羽打过无数次交道,白凝羽早已经掌握了残缺不全的魂魄还能存活下来的关键。
“三魂离散的沁无生都能再入轮回,我手中有黑御邪与两魂,你觉得我会保不住性命?”白凝羽反问,“更何况,就算保不住又如何?我已经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在乎自己性命。”
青御为之气结,龙逸既忌惮又戒备,却拿白凝羽束手无策。
龙逸问:“你只是一介凡人,即便拥有上古名器,真以为能与我为敌?”
“与你为敌又如何?”白凝羽道:“我只畏惧一样东西,那便是天道法则!”
白凝羽陡然顿住,似乎通过另一个魂契感觉到自己真正期盼的存在。
“白景?”
白凝羽惊疑出声。
“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