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
殷红蔻地疑惑没能持续多久,就在原地转过半身的刹那,再度看见身后那个跟自己长着一样面孔的人,也可能只是一道残魂。
对方介于虚影与实形之间,犹如烛火般忽闪乎灭,好似在抗拒挣扎,不想滞留在黑暗的虚空中。即便对方形影难定,几个眨眼后,殷红蔻已经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咦?”
殷红蔻惊讶。
“你和我长得真像呢。”
惊讶与疑惑没能持续多久,她便自行找到了答案。
“你一定是白凝羽的徒弟,是天命之景——沁睚忻。”
白景睚忻没有说话,微不可见的轻颔下首,算作承认。
殷红蔻心底顿时有些释然,开口却道出肆无忌惮的言辞:
“白凝羽那个千年不灭的老怪物,我还以为他教养出来的天命之景也是个小怪物呢。”
“白景非人,说是怪物也无妨。”白景睚忻不以为杵,毫无起伏的语调在陈述事实。
“你我在江雪门见过。”白景睚忻道。
殷红蔻再度惊了一声,“为何我却不记得曾经与你见过面?”
白景睚忻道:“你不记得的原因,你应当知晓。”
“我知晓?”殷红蔻略作沉吟,只能想起一个理由,随即又否认了。
“不对,我这道天魂当初为救阿珞的时候应该已经舍弃了,天道也因此一并取走了我的相貌……”她嘀咕到这里蓦然一顿,抬头再度看了看白景睚忻,然后笃定的点了点头。
“看来我当初是赌对了!”
“赌什么?”白景睚忻问。
“我用祗术救阿珞的时候,发现上天偏偏要取走我的相貌,我就猜到应该是有一个特别的存在跟我同貌,所以才会导致面相相冲,我便用祗术往自己魂魄里留了一道执念,让我的残魂必须见到与我同貌之人。”
殷红蔻的天魂被天道取走之后,就此保留在了天道之中,即便命魂和神魂消散,她魂魄里铭刻的执念也终于是等到了白景睚忻步入天道。
“我在江雪门见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的行为难以捉摸,情绪也起伏不定,不止是祗术的原因,祗术毕竟只能控制你的躯壳,我猜测你可能是用魂魄与什么法则做了交换,因此少了两道魂,只剩一魂无法平衡七魄。”白景睚忻不喜不怒地说:“魂魄缺失的寻常人早已经发了疯,你竟然还略微维持一些清醒,记得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
“白景谬赞了。”殷红蔻低头一笑,道,“只是有些执念必须达成罢了。”
“不。”白景摇头,“让你见到我的不是执念,而是‘法则’,你触摸到面相法则的轮廓,法则之力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殷红蔻也摇头,道:“或许那在白景眼中是法则,在我看来却只是执念。”
白景睚忻问:“执念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殷红蔻反问:“白景莫非没有过执念?”
白景睚忻问:“譬如?”
殷红蔻只能道出自己的执念:“保护自己的所爱,振兴自己的家族,武功盖世,名动天下……”
殷红蔻所言一部分她的确已经做到,而另一部分终其一生也没能成就。
她每说一句,白景就摇头一次。到后来,殷红蔻只能沉默,改叹道:
“我陡然明白了‘完满’二字何其重要。”
白景睚忻静待下文。
“我为了让阿珞不被伐虎的原怒左右,封死了阿珞的情爱之欲。你则好似天生无欲无求,也没有感情,更谈不上执念。”
听她说罢,白景睚忻只道:“原本是有的。”
只是在命魂消失的刹那也跟着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点嘱托。
白景睚忻道:“置身天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就觉得一切成败都不再重要。”
“你这孩子到有些可怜呐,你这样都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了。”殷红蔻叹。
“白景非人。”白景睚忻不喜不怒地道。
“可你想为人。”殷红蔻说:“至少曾经竭尽所能,只为了做一个普通的凡人。”
奈何那根本就不可能,天命白景的天命就是如此。
白景睚欣静静地看了殷红蔻许久,才道:“我终于知道白凝羽为何想要除掉你了。”
“我本以为是与你命相相冲。”殷红蔻接道:“后来才知晓,是我看得太透,猜得太准,他忌惮于我,怕我妨碍他觊觎天道。”
“是啊。”白景睚忻道:“你若活着,事情必然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
殷红蔻也道:“你若是早降世十年……”
殷红蔻话音未尽,便被白景睚忻接道:“你我或许是最好的盟友。”
殷红蔻笑问:“现在呢?”
白景道:“我是天,你是残魂。”
殷红蔻道:“你高悬穹顶,俯瞰世间。”
白景:“你是个执念即将达成的残魂。”
没有执念的魂,随时都会溃散。
白景问:“此为生不逢时?”
殷红蔻道:“是相逢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