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青猛地一颤,忍痛许久,道,“简而言之,五雷轰顶。”他双拳捏紧,搁在膝上,因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
布巾掉在榻上,炎凌没有意识到,半悬空仍举
着那只无措的手。“天打雷劈?应了最毒的誓也不过如此,你是犯了什么样的过错?”猝不及防,他竟然冒起傻气,过而立刻后悔,慌忙拾起布巾,僵在原地。
突地,鹊青极轻微的笑了一声,是油然滋生的笑,气息温柔……
那夜,炎凌辗转反侧久不成眠,折身下榻,掀开窗格,寂寂宿安如一汪死湖绽在眼底。那些交错纵横的伤疤,总将他眼下狼狈割成粉碎。
鹊青一睡便是七天,醒来时日暮,宿安繁华重建,他来不及多看一眼,便被等在门前的司卫长请离了逍遥峰。
那司卫长,立于门前,如是言说,就在大祭司病卧在床的七日里,灵族以迅雷之势整顿兵马,联合尸族百鬼,压境昆仑墟。
话别时,鹊青取下腰间玉佩递到炎凌掌中,炎凌不解,问他何意。他起先不语,笑过后淡声道来,“见物如人,此物一出,大同兵马任君差遣。”
炎凌惊诧望他,却是一张决绝背影,推门而出。掌中玉佩,镂刻烈焰龙云,环抱鹊字,天墟中只有一个鹊青,也只有一枚这样的玉佩。
穹顶壁障如天牢,这一次终究是为困住炎凌而设的了。
一别经年,日升月落,宿安有了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四时之令,不知何时修缮妥当。
第二年十一月,宿安降下了第一场雪,漫天飞絮如风卷残梨,长街上裹紧棉衣的百姓,迎着刺骨寒风南来北往。一切如常。
只是偶尔抬头,他们望向天幕时的神情满是担忧和无望,那道壁障不仅困住了炎凌,也困住了他们。
铁马冰河总入梦来,深夜辗转时,炎凌从炎家宅院卧房内的门格望出去,总错觉打开那扇门便是幽深的长廊和天墟的永昼。
有日夜里,寒风卷破窗纸,突地掐灭了屋中烛火。梦中惊坐,竟无端听到铁马嘶鸣战鼓长擂。他黯然许久,才恍悟,黑暗中那声声惊怕的喘息,竟出于自身肺腑,登时头皮僵麻、冷汗淋漓。
仓皇间下了榻,翻箱倒柜,终在箱底翻出那挂金玲。两年来的第一次,他将其摇响,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轻轻唤了一声鹊青。
等了三日,鹊青没来,来的是一只羽箭。
那日他坐在明月楼二楼的窗上。天冷,又落了雪。窝在稻草堆里那乞丐用冻的通红的手指拂去头顶的雪花,时不时抬眼打量天空。
炎凌高声喝他进楼喝一杯酒,他转回头竟没再傻笑,只用手掌遮住迷眼的雪花,缓缓摇头。
羽箭便是此时刺破天幕落下来的,终赶不上乞丐的纵身一跃,砰地戳在窗框上,摇摇晃晃。那箭,就插在炎凌的脖颈边,再近一寸,便会chā j他咽喉,要了他的性命。
箭是擦着乞丐的虎kou shè过来的,堪堪一触,那乞丐的雷厉身形嗵地跌进雪中,炎凌垂首看向窗下,此人身法之迅,令他愕然。
很快,长街上所有百姓尽皆举头望天,手掌压在腰间若隐若现的剑柄上,神色凛然,如临大敌。
那支黑铁箭,箭头穿着一张纸条。炎凌挥手取下。但觉那箭柄散着刺骨的寒意,一丝一缕浸入肺腑。
纸条上仅有三个字: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