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给了你纺织和丝绸生意。”
三娘:“给了你烹饪的手艺和生意。”
王琨:“给了你健康的腿脚,求学的好机会。”
王瑾:“给了你自由的生活,万般皆好的娘子。”
王瑜:“给了你看清自我的能力和各种杂学知识。”
冬郎和映之:“给了你们无忧无虑的童年,一个好姐姐。”
“就算是我,也受她恩惠,经年累月地看病治病,调养身体,我和老头子活得自在了不少,更看到了我们王家繁荣昌盛的大好局面。从我这一代起,就应该定下王氏的家规,大郎,这是你的责任,约束子孙后代,功在千秋,但愿我王氏能延续百代,不负白鹤降世的功德泽被。”
“她将来注定不会留在益州,用惯了的东西,人手,全都叫她带走,我们王家一直会在她的身后——”
“我不要!”王弗推开花厅大门,扑到祖母膝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是王家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就算我嫁人,就算我死在异乡,我的魂魄,永远安葬在王氏宗族的坟茔中。”
众人哭作一团,她又说:“我所在乎的,从来只有你们这些家人,我所给你们的,是我从他人那里学来的,我遵循老师的意愿,把知识教给你们,是你们自己学习,通过刻苦努力获得的
,并不是我‘赐予’的,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有权得到它们,而我,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成为‘我’。”
“我是王弗,避祸而趋福,是爹爹给我的姓名,是阿娘怀胎十月给我的生命,是家里所有人无条件娇宠长大的,十娘。”王弗说着,反而自己痛哭起来。
“我是十娘,就是十娘,只是十娘——”她好似魔怔了一般,不停强调着这句话,赵氏把她抱在怀里,任她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衣襟。
这场全家人出演的“哭戏”差点没完没了,最后王弗还是坚决不要家里的产业,只带了那些收集来的珍宝字画,王氏所有藏书的复印本,她的理由也很正当,苏轼性格冲动,她们成婚以后,苏轼不久就会上京赶考,将来在官场上得罪了人,若是她带着无数珍宝招摇过市,恐怕会成为那些人攻击的靶子,就陪嫁些不值钱的东西,还要在《和乐小报》上大肆宣扬一番,让大家都知道,她“净身出户”,倒是王家人要背个吝啬鬼的黑锅。
“更何况,你们当我的脑子是死的吗?有一就有二,将来你们可别让我抢了生意。”
虽然如此,益州府、眉山和青神几处的赵家书籍铺还是归在了她的名下,就当是个纪念,表示她对赵家书籍铺的控制力仍不会减弱。
未免外人揣测,她还把自己的嫁妆公诸于世了。因为她的嫁妆太过奇葩惹眼,登上了《和乐小报》的奇闻轶事板块,成了天底下第一个坐拥上万藏书的新嫁娘。
世人最看重学识,根本没人觉得她的嫁妆寒酸,反而所有人都在感叹,她才是最识货的,把娘家最值钱的东西带走了。
不过,她的大大小小的朋友们,能来的不能来的,都送了许多值钱的贺礼来,生怕她到了苏家,还没钱修房子存放她那堆藏书。大家都不觉得奇怪,纷纷道,有知道王家家底的人觉得她嫁妆太少,有不知道王家家底的人觉得她嫁妆豪奢,但整个王家,最值钱的其实就是她本人,上万藏书根本不值一提,恐怕她又是有了什么新想法,才把家里的“累赘”都抛下了,好去做别的事。
这里面来历最不可言的,是来自仁宗的贺礼,他写了一封信给王弗。
大意是:新婚快乐,你也长大了,该来东京教教我们这对迷茫中挣扎的苦命人了,你新研发的听说可以增产的水稻,还有麻沸散、牛痘疫苗,这些东西,如果研究得差不多了,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我们是天底下最穷的夫妻,全身上下都是国家的,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做新婚礼物,只有说的话还算数,如果你肯来,所有善后的事我们来做,我们可以给你最大的信任,你就不要再怕我们以权相压了。
皇佑四年,侬智高起兵造反,占领了南方很大一片地方,这次造反对朝廷的安定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虽然侬智高最终会被镇压,但毋庸置疑,中枢对地方的控制力远远没有官家想象的那么大。南方气候炎热,多瘴疠疾疫,但丰沛的雨水和肥沃的土地,以及一年两熟、两年三熟甚至一年三熟的优越条件,都让人垂涎欲滴,从皇城司的密报里,仁宗得知王弗一直在研究水稻的增产和农作物品种的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百姓将不用再忍受饥馑,流民将不会再为了一口粮食暴动,意味着人口的增长,赋税的增长,国力的增强,甚至于,或许有一天,能够收复失地,扬我国威。
仁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天了。
对于王弗来说,嫁给苏轼只是一个新的挑战,她与命运的斗争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她甚至不会告诉苏轼有关这所有的一切,因为自定亲起,苏轼每天都会写一首小诗送过来,每一字每一句都洋溢着他的欢喜与激动。
他说,我无心学习,只要想到你,想到我们即将成亲,我就觉得余生实在是太短暂。
他说,我看到窗前的飞鸟,会想起你弯弯的眉梢,看到庭中的繁花,会想起你娇艳的脸庞,就连看到一只躲在绿荫里偷凉的猫儿,也会想起你,好像你就是那只猫儿,一步一步来到我的书桌上,留下一行梅花般的轻巧印记,却好似烙在了我的心上。
他说,我后悔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没能告诉你,我确确实实地欢喜着你,你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十娘,是吾心所爱,是终吾一生,都想要祈求上苍,让我们永不分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