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皇,可曾说过,若破围成功,如何安顿巫镜众民?”
惜楠抬头看他神色变换,却不见他张口作答。卿乐在一旁观看,一点一点慢慢摸索脑中回忆,似是记得有人和他说过,巫镜最后的下场,并不好看。
“他根本没想过给巫镜留下活路。”
“父皇只是…”
“只是什么?”他虽侧坐在地,可言语之间却是步步紧追逼问,不容他半分喘息思考。“你知道我的国主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此战出力琼仙为主万盛为副,处置之事交由琼仙打理。”
“如何处理父皇自有安排,将军既说为副,不必操心…”
“他说的是处置,并非安顿。”
似有利箭穿喉而过,将他剩余话头活生夹断,如噎在喉,气紧不得上下,憋着一口硬气,连带着他一副眉目蹙起紧皱,却是开口无言,寂然无声。
“我早该想到的…即便巫镜奉上仙丹,即便众民寻求庇护,可外人皆怕巫蛊谣传,谁人敢接这刀尖血活?又有谁,敢保证众民不会心生恶念,倒头一把蛊术烧火,传遍这四海列国,叫这天下人人不得安生?!”
他几乎是带着怒气,一连的低吼发问,似要将他逼入绝境,不得翻身。可半响过后,他又拿起另一壶酒水,勉强撑力倒了小半杯,洒了大半滴落案桌。一口茗下,苦涩回味三分,并无半分酒气。
“是我唐突了,望殿下宽容…入了兵家这一行,早该知道,刀尖舔血的勾当,早晚有一天是要祸害他人的。”
起身摇晃,方踏出营帐一脚,却听得身后细声传来。
“刀尖舔血的勾当,换个做法,也可被后人传颂为侠义之举。”
猛然转身回望,觉着自己该是到了老狐狸那个年纪,否则怎会耳壳背聋,净听见些胡话呢?
“你说…是了,是了!那三百余人,是你藏起来的?你早知道的?那天在楼阁,你…”
“将军,醉酒该拿净水擦洗醒醒才好!”
老胡一声喝叫打断,惜楠还未明缘由,便被他一把推搡进了营帐,听得他在乱说些胡话,自己是一句对不上嘴,转头看去,却见延德竖指置于嘴前,示意他嘘声紧闭。
“我老胡自打幼年十四便跟在我家国主身后,那时候他还未登位称皇…”
惜楠挪动脚步,近他身旁,听得延德轻声在他耳根说道。
“今夜子时,小道楼阁。”
眼眸微沉,打定心思,紧接老胡话头说道。“胡统领这一生经历果真精彩,也叫我开了回眼界,这回两国结盟建交,日后定要与你把酒言欢,畅谈一生功过!”
“来日方长,请!”
掀帐回营,卿乐跟在他身后,细细琢磨着方才他两所说言语,总觉事有不对,可他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再者他也无力插手这前世旧事,只得先按捺心中疑惑,静观其变了。
快到营帐时,惜楠脚步却突然放慢,接而伫立原地,低头沉思。卿乐好奇他所想,上前一步想要看看,却见得若霖在对头走来,附和着几声叫喊。
“你做什么呢?像个呆瓜似的立在原地。”
“没什么...我回去歇会。”
“嗯。”
卿乐皱眉疑惑,见两人各走其道,心里也没个舒坦。跟着惜楠回了营帐,一路熬到半夜子时,见他披风遮貌,隐没身形,出了军营旁门,轻声口哨唤来马驹,踏着轻快碎步,便往平日那楼阁小道去了。
快到目的地时,起了戒眼疑心,借着一旁杂树遮挡,偷瞄着远处动静。只见黑夜之下,一群人慢慢挪动脚步,跟随着领头几位行走,一条队伍排的整齐,像是一队长蚁行路,绵延不断。惜楠瞧着总觉奇怪,这队行人人数不少,可行路并无半分声响生息,若说这队并非活人,可前头火把照亮却映出身后影子,实属怪事。
“将军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你早知道?”惜楠起身,看见他和老胡站立在一旁,一副眼眸带起些许弧度,似在深夜里捕食的狐狸,精得很。
“我打小在皇城里,稍大些才来了这边境地界,许多事物都叫我新奇了一回,将军素来威风,没想到也有这样一副躲藏模样。”
惜楠轻笑,倒没想过他是位记仇的,可眼下状况他也不想再做口舌斗争,急忙问道。
“这一队,可是巫镜的民众?”
“嗯。”
“你要把他们藏到哪里去?”
“我在琼仙边界处,有座行宫,地底有开矿石洞,可容千人。”顿了顿,紧接说道。“白日与将军谈话,实则还未说全。巫镜早些时日有人口失踪,一半确是被我藏起带走,另一半,却是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
“将军,可记得,巫镜后山那一伙马贼?”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