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大学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淡如白水,但居北不符合这一定律——S大最年轻的教授居北,教书没几年就接替了老外语学院院长的位置。居北长得是公认审美的那种顺眼,人也和长相一样温柔平和,他不会主动和别人搭话,在几个勇敢的小女生主动搭讪之前,居老师班上的学生一直以为他是个高冷的男神。
“老师,您放着就好,我来操作。”居北抬眼,看见本班的班长站在身边,要伸手收拾多媒体讲台的样子。
“多谢。”居北乖巧地让开,清楚自己与科技产品无缘,没有多做推辞。当初费了学外语的力气好不容易攻克了智能手机的难关,要是再来一套学校新换的数字化教学设备来为难他,居北宁愿再学一们新的外语。
好在班上有个热心的方尧,担起班长的职责,尽心尽力为居北服务。
居北收拾好了公文包,等着方尧和他一起离开教室。他右手的食指画着手表表盘的轮廓,忽然一顿,仿佛被什么奇妙的想法击穿了一般。
“对不起方尧,我今天有点事。谢谢你帮我整理讲台,辛苦了。”居北单手拎起公文包,挎着长腿一阵风出了教室,“麻烦关灯,谢谢”
方班长独自在投影仪下凌乱,这还是第一次居北留自己一个人在教室收尾。之前不论多久居北都会绅士地等到方尧全部收拾完,再与他一同离开,班长还可以趁着机会与居北多交流两句。
“呃……是真的有急事吧。”方班长有点方。
居北回到家,细细挑了套西装,换下上课穿的黑色的一身。藏蓝色的布料与轻浮沾不上什么边,浅细的半透明白色竖条纹修的居北的腿似是又长了几寸,严谨勾勒的腰部线条让人无法克制地遐想衣服下的肌肉。如此一来,倒成了禁欲系的制服诱惑。
带了手机,居北对着镜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低语一句:“克制着点。”
肆坊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居北没耗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门口。
皮鞋与路面的敲击声停了下来,居北侧身对着肆坊,努力将心里的波涛汹涌压成波澜不惊。
林一洺看不清,骂完了也没了兴趣继续好奇,低头欣赏起自己的新涂指甲油,嘴里吹着小口哨,享受他的岁月静好。
夜色沉下来了,柏油路上的黑影,向肆坊走来。若不是恰好乔柠招呼店员开了门廊与招牌的灯,林一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靠近林一洺的西装,是低沉雅致型的藏蓝色。门廊明亮的射灯下,这人的好看一览无遗。
林一洺不由自主,咽了口不在计划之内的口水。
他自诩阅人无数,也没见过长得这么干净还能好看的男人。何况,有此分颜值的人,大都爱慕者无数,根本没有必要花钱来寻欢作乐。余下的一些公子哥暴发户,用钱来买一夜烂醉的,要么是痞气社会青年,要么是中年油腻大叔,总之很少有这样眉清目秀的人光顾生意。
林一洺贪婪地看了几眼脚步款款的人,好像老农发现了未垦的沃野,像航海家发现了新大陆,像熊孩子发现了未干的水泥地。
“晚上好,欢迎光临。”
居北向门廊边迎客的小姐摆出微笑,却在看见对方脸的瞬间,嘴角的上扬僵死在半路。
林一洺为这腼腆一笑,轻柔而又准确地伸出手,拦住了居北入门的路。
“先生是第一次来喝酒吗?”林一洺横跨一步,用身子替换手臂挡住猎物,眼底是说不尽的温柔。
居北的嘴唇微启,还未发出一个音来,林一洺手搭上熨帖的西装翻领,自己接了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我带你进去,怎么样?”
知识分子居北不适应这一手甜腻的樱花香水味,看着面前几乎与自己一般高的小姐,不失斯文到:“劳驾。”
林一洺故作妖娆地转了身,心中窃喜,捡了个傻白的新顾客,甜不甜,要等他□□一番才知道。一张帅脸挂在头上的林一洺,不是没接受过表白,不过都被他拒绝了,理由是清一色的不感兴趣。今天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撩骚的冲动。
略暗的过道两侧,卡座里发出男女无惮的笑声,空气里弥漫着各样的味道,居北不自在地挡了两下鼻子。香水味儿本该怡人,但这几十几百种混在一起,真不好受。旁边还有人在蹦迪,咋咋呼呼的电音节奏,似乎有掀了屋顶的野心。
居北兀自摇了摇头,掖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还不知道男生可以把女装穿成这样。
他还不适应那个比他高半寸的人用女声和他说话。
肆坊内部装饰,有些保留了上世纪的元素设计,带着点复古的味道。客人们以为装饰情调用的东西,不少是名副其实的老古董,价格不菲,是老板懒得花心思整理收藏,也没有卖的必要,这些物件就被零散地摆在店里做了装饰,有兴趣的客人随意把玩,也给肆坊添了人气。
前面带路的林一洺不时回头,居北推推眼镜腼腆笑着回应。如果林一洺没有心血来潮砸了肆坊重建的话——居北猜测——这是到主吧台最近的路。
浴衣小姐一手把住袖口,细腰微欠,一手对客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居北顺着手势,坐上高脚凳,回首对小姐又是客气一笑。他十指相扣,放在大理石的吧台面上,擦得锃亮的皮鞋乖巧地踩在凳梁上,眼睛跟随吧台内的小服务员转了两圈,还是林一洺叫了他,居北才转过头来。
“喝点什么?”林一洺半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向身侧的人,这个男人的干净,激起了他如浪千层的兴趣,“我请你。”
“承蒙…小姐厚爱,我自己付钱就好。”居北侧着头,林一洺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人能像面前这位一样,在夜总会里保持文雅,坐在他身边,好像那些不堪与□□都远去了。
吧台另一侧,乔柠给另外一个客人递了酒,利落地把手一擦,给和服小姐一个亲切的白眼,又光速切换上贴心的职业化笑容,轻快地点点居北撑手的桌面:“这位客人,喝点什么?”
“柠檬苏打水,谢谢。”
居北清淡的口味让林一洺小吃一惊——来夜总会风流的人,几个能腥荤不沾的?
“不喝酒?”林一洺将食指搭在嘴唇上,故作思考状,摆出一脸的疑惑。
“不了。”居北将头转向乔柠手中的杯子,有意逃避林一洺的目光,“加两片碎薄荷,谢谢。”
“您客气了。”乔柠回应居北,模板式的微笑挥之不去。少有买酒的人说话这般温文尔雅,乔柠反倒觉得自己说习惯的敬辞哑然失色。
“这杯我就非请不可了。”林一洺从腰封里摸出一张票子,另一只手压住居北要阻拦的手,还不忘给乔柠邪魅一笑:“给我一杯长岛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