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颖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鲛灯,那灯身后拉着长长火尾,飘在半空中为主人指引方向。
火光照亮了四周,皆是腐败的草木,变异的多足虫在黢黑的泥地上爬行。偶尔能见到几只退化的妖兽,双眼猩红,利齿挂着涎水,身上被同类撕咬出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
不少停留在枯树上的妖鸟见着亮光便朝其扑来,等凑近了才惊觉这是它们无法触碰的法器之光,只得退到方寸之外,血红的小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成颖,断断续续发出尖唳嘶叫。
成颖用法术催动鲛灯,幽蓝火光瞬间跳跃到了群鸟面前,照亮了一张张怪异且狰狞的脸。那鸟儿来不及躲闪,让火焰跳到了眉羽之上,赶忙扑棱着大翅想将火星子扑灭,被火燎出个黑色印记的尖喙中发出高亢的鸟啼,原本威吓十足的叫声多了些凄惨之感。
“老朋友,又见面了。”成颖拔高到半空之中,语气轻蔑。他脚下微动,引导着观颐剑变换方向,在鸟群中打着旋。仙剑速度极快,来不及躲闪的怪鸟皆被斩杀,即使有幸躲过,也会被剑气所伤。借着灯光,能看到空中飘散的黑羽。
透过黑羽,成颖想起了自己十九年前被虏来此地的事情。那时候他不过七岁,他随着部落神女一同前往周朝和亲,刚到王都不过三天就被藏身的西陵探子掳到了西堑天坑,被困在阵眼之中数天,陪着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杂乱的动物叫声。
西堑原本就是一片山谷,百年前水土丰沃年年高产蔬果,地处三国交界之处,来往商贩众多,也是一块富庶城郡。对比起现在草木不生荒无人烟的模样,真是让人觉得叹惋。
天坑经过百年的进化,已经变成了一方湖泊,湖水是罕见的冰蓝。湖心有一块形状奇怪的巨石,那是导致西陵国灭国的因:天神像。百年前天罚降临于此,将神像劈做数块,只有头颅还算完整,那国巫当场就被砸死,观礼之人也尽数被碎石所伤。
成颖落在了那石像上,足下之剑瞬时变小,化成一道银光没入了手中剑柄。石像很大,他慢慢走着,又看到了那片葛藟林,尖且密集的荆棘刺黯淡无光,跟十九年前饮血之后的黑亮模样截然不同。
腰挂的银刀随着步履撞在牛皮腰带上,发出轻微声响。那葛藟听到声音便沿着石像悄悄冒出,才延伸出半尺长度,就被成颖用刀斩断。小东西吃了痛,又赶忙缩回了地面,与死物无甚区别。
“你跟十九年前一样,我却不再是那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孩童了。”不知为何,成颖心中莫名冒出些惆怅之感。不过他此行并非为了怀旧,等刀回了鞘,他也借力跳到了生死树下。生死树与神像伴生,龙蟠虬结的根部大部分都露在水面,整棵树都泛着跟湖水一样的蓝光。
成颖催动鲛灯,灯火放大了一圈,将周遭事物照了个清清楚楚。
“封印阵如旧,五方法符没有被毁,生死树也没有被术法破坏的痕迹……瘴气过界的因,到底在哪呢……”成颖抬头往树冠望去,那鲛灯也跟着上飘,可还未照到冠顶,就发出“嗤”一声,灭了。
成颖想继续操纵鲛灯,却发现身上术法经络被封住,他嗅到气流的不同,才惊觉这里有一道禁锢法阵。身后响起猎猎风声,他蹲下身在树根上一滚,伸手接住了鲛灯。“咔嚓”声响起,成颖原本站立之处的树根被一道赤色符咒击断。生死树抖了抖,淡蓝粉末从树冠之中喷射出来。
那带着光亮的蓝色粉末撒了成颖一身,也照亮了站在高处的人影。
“你是谁!”成颖轻喝,对方回答他的是又一道法术符咒。此时的成颖早已有了防备,稍稍侧身,那道符咒又钉在了树根之上。
生死树又抖落许多蓝色粉末,那莹莹点点也落在了神秘人身上。那人周身缠绕红黑烟雾,也不知是人是妖。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团黑影开口,亦是男女莫辨。
“西堑瘴气环绕,妖孽丛生,方圆百里都是大小法阵。能避开阵法到达此地的,定然能力非凡。在下周国成颖,不知阁下是何方大能?”成颖自认法术超凡,却对黑影的存在毫无察觉,甚至进了对方布置的禁锢阵中,心里便知对方法术原高于自己。
“在谎报身家之前,应该将你的耳玦摘下,那是奚人才佩戴的东西。”那人说话讥讽意味明显,若是没有黑雾遮挡,定是一张充满轻蔑的脸。
成颖不恼,他又想到了那人,笑着说:“这是我师父为我雕刻的菩提耳玦,他是周国前扶政阁阁主秋拾桑。我自小就跟着他修习术法,说我是周国人也不为过吧。”
“嗤,”黑影中发出一声嗤笑,“他也不过是个南蛮子,百年前还是个茹毛饮血的野人。”
听到这话,成颖直接暴起。他在树干借力,抓着生死树下垂的树藤一荡,整个人跃到了黑影面前。亮起手中银刀,朝人面门划去。这招出其不意,划破了黑影,让成颖看清了那人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