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般不安常理, 黄彪就棘手了。</p>
说起姜恒, 陛下其实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灾民遍野，他不思虑如何拯救灾民, 协调地方军政庶务，却一再上京请托，想要换个富庶之地。</p>
仅凭这一点，就能把他扒个干净。</p>
无奈, 眼下甘肃就是个火坑，无人愿意再跳，也只有暂时放着他。</p>
一旦甘肃结束了干旱，缓过劲儿, 秋后算账，这个姜恒不死也要脱层皮。</p>
通政司的材料不是他们可以随便爆料，得经过陛下准许。</p>
他老人家准备动谁，就会给下面递句话：把谁谁的材料，送到督察院去吧。</p>
黄彪很想给燕候面子。</p>
但是，他也不敢违拗陛下的训教。</p>
黄彪说了一番推脱之词，就要告辞。</p>
他不能给人办事，自然也不愿意欠人人情。</p>
燕候却道：“今日我是东道, 我请你们两个, 你们搭不上话, 也要把酒吃了, 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今后咱们就别来往了。”</p>
燕候与贾赦都是侯爷。</p>
但是，黄彪敢得罪贾赦，不敢得罪燕候。</p>
燕候是什么人呢？</p>
他是仅次于皇子的存在，却比皇子更受皇帝信任之人。</p>
燕侯虽有皇室血脉，却没有争夺皇位资格。</p>
因此，陛下格外疼爱！</p>
黄彪不敢得罪燕候，只得坐下，心里打定主意，打死也不能贩卖官员的行述。</p>
结果，燕候与贾赦都不提了，一个劲儿的敬酒。</p>
黄彪喝得七八分醉了。</p>
贾赦稍微一提，他就给出了一条线索：“督察院的都御史，他手里有些甘肃河南山西地方官的材料，曾经递到御前，被陛下留中不发……”</p>
黄彪说完了就酣然入睡。</p>
贾赦吩咐把人送回去。</p>
回头跟燕候商议：“这人倒是真醉还是假醉？真醉吧，却不暴露自己的资料，假醉吧，又确实给划出了明道？”</p>
燕候笑道：“这些官场油子油滑得很，他们做事曲里拐弯七八次，纵然出了事，也不会牵扯自己。</p>
但是，今日这顿酒没有白请。他日报仇了，这个恩情要还。”</p>
贾赦道：“这何消你说。”</p>
燕候起身：“我也该走了，回去晚了，我娘要骂人。</p>
说实话，我从前喜欢跟你玩。</p>
但是，我现在却佩服你，有担待。”</p>
石梅这里很快知道了消息。</p>
然而，都御史乃是正二品，一般人不在他眼里。</p>
且这自诩公正廉洁，从不敢勋贵来往。</p>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p>
私底下，他也跟勋贵来往。</p>
四大家族中跟都御史有交情的就只王子腾。</p>
为何呢？</p>
王子腾曾经帮助督察院破获多难悬疑的案件。</p>
后来多次跟督察院联手破案，在督察院的御史中很有声望。</p>
薛潘杀人潜逃多年，从无御史参奏，就是王子腾的面子。</p>
贾赦给石梅汇报之后，并未恳求石梅帮忙，他直接去了梦坡斋。</p>
贾政虽然被分出去了，但是，贾赦依然给贾政在梦坡斋留了书斋。</p>
贾赦醉醺醺的来到梦坡斋，接着跟贾政喝醉。</p>
席间就把自己找证据的事情说了：白凡瞳仗着甘肃卫所指挥使欺负大妹妹毓秀。</p>
如今毓秀命如悬丝，哥哥我想干他。</p>
可是，没有证据。</p>
督察院的都御史手里有姜恒的黑材料，可是咱们跟他没交情啊？</p>
然后，贾赦彻底醉倒了。</p>
贾政就跑去跟自己师傅山子野请教：“我哥哥什么意思呢？”</p>
山子野一笑：“你那个舅兄王子腾是督察院的编外御史，在督察员很有面子。”</p>
贾政一想到要去跟王子腾拉关系，心里有些犯怵。</p>
山子野道：“这有什么好为难呢，你给了王家面子，没有休妻，还迎娶王子女子做二房，王家感激不尽呢。</p>
不然，你那个哥哥怎么会来找你？”</p>
贾政一想也对，原来准备带着王淑华一起去王家。</p>
王淑华很聪明：“虽然哥哥们待我不错，但是，那是基于我来帮着照顾姐姐与少爷姑娘。</p>
夫君若是待我亲热，就怕哥哥们心里会不舒服。如此事与愿违。</p>
不如夫君单独前往，直言相求来的顺利。”</p>
贾政深觉这话有理。</p>
翌日下衙，买了礼物让小厮捧着，骑马去了王家。</p>
然后，王子腾果然热情接待，两人去书房。</p>
贾政就把姐姐的事情说了。</p>
大姐姐被人欺负只剩下一口气，这口气必须找回来。</p>
王子腾心头一动。</p>
甘肃这个地方虽然穷，但是，指挥使这个职位很不错。</p>
再者已经干旱了三年，绝不会干旱十年八年。</p>
若是把自己一系的人弄去甘肃，隔年年景好了岂不是大功一件？</p>
王子腾满口应了。</p>
让贾政在家等候，他自己骑马出去，回来家里的酒菜刚好上桌。</p>
他把一个牛皮的袋子递给贾政，拉着贾政吃酒，吃了五分醉，就把人全须全尾送回去。</p>
贾赦没想到，王子腾手脚这么快。</p>
翌日下衙，贾赦前来荣庆堂给石梅请安：“母亲您高瞻远瞩，王子腾这个人，真是不能轻易得罪了。”</p>
石梅讶异：“这是老二去王家大有收获啊？’</p>
贾赦颔首：“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母亲。”</p>
石梅一笑：“不是瞒不过我，是你媳妇告诉我了，说你找证据不顺利，回头找了政儿吃酒，我就猜出来了。</p>
王子腾这个人黑白两道，你对得起他，善待贾珠元春，他就不能亏待你。</p>
不过，他这人心大，我们只跟他论亲戚，别的事情绝不能掺和。”</p>
贾赦对母亲的见解心服口服，颔首道：“儿子记住了。”</p>
石梅看了姜恒的罪行。</p>
最重要一条，就是他不顾灾民死活，敛财贿赂上官，想要升迁进京或者改调富庶之地。</p>
石梅便道：“这人罪行累累，陛下却没动手，估计是没有合适的甘肃指挥使人选。</p>
我们告姜恒就违拗了陛下之意。</p>
陛下不降罪，一则是时机不到，二则是，姜恒早年战功累累。</p>
为了让陛下下决定罢黜姜恒，我们就只能静待时机。</p>
最好等陛下雷霆震怒，然后，咱们再顺势而为。”</p>
贾赦看出母亲看了资料后才得出这般结论。</p>
他也仔细翻看一遍资料，蓦的心头一动：“母亲，您是不是觉得这个姜恒今年还会故技重施？”</p>
石梅点点资料：“没看见吗？他不仅送了银子，还送了瘦马。</p>
但是，他的目的尚未达成。</p>
我估计，他今年还是会送瘦马进京贿赂。”</p>
贾赦道：“一匹瘦马千金不止，这个狗东西真是有钱。”</p>
石梅抽出一张贾赦没有重视的资料：“这里写着甘肃的出产，有仔细想想，你要罪证，他为什么提供这个资料？”</p>
贾赦蓦的醍醐灌顶：“这个姜恒贩卖私盐？”</p>
贾赦顿时笑了：“抓着这个证据，他就死定了。”</p>
石梅摇头：“这么简单，王子腾早把他撸了换上自己人了。</p>
盐茶从来不是那一个人能够独吞的买卖。他牵扯到一大帮子人。</p>
或者，陛下不动他也有这个缘故，地方上不能没有人管理。</p>
若是没有清廉官员，再派一个饿狼一般的贪官，不如留着这个吃饱的暂时占着坑。”</p>
贾赦蹙眉：“那咱们就只抓住他行贿，到时候自管有人去查他钱从何来？“</p>
贾赦顿时被自己聪明美到了。</p>
“儿子这就再给表弟写信，让他注意姜恒的动静，那边一起身，我们这边就布控，儿子现在手里有兵，操练锦衣卫也不只在京都，可以拉出去操练。</p>
到时候，我给他来个人赃并获，直接给他拧到陛下面前，我看他死不死！”</p>
石梅笑道：“不需要拧到陛下面前，直接交给北镇扶司，可以得到同僚的感激，或者交给督察院，报了这次襄助之恩。”</p>
贾赦击掌 ：“这个主意好。”</p>
这之后，贾赦开始三五天不着家，他带着部队出去野营操练去了。</p>
这就是贾赦的聪敏之处，做戏做全套。</p>
现在开始操练，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方便三个月后捉拿姜恒。</p>
石梅听说贾赦开始野营拉练，也不知道他跟张氏解释的如何，时常送些食物过去。</p>
或者找了张氏前来说话，顺便解释男人的无奈。</p>
九月初九重阳节，贾赦回家祭祖。</p>
石梅却收到了来自皇宫的赏赐，都是南方进贡的新鲜水果。</p>
往年重阳节，嘉和帝会摆酒宴请功勋与宗室。</p>
今年任有好些省份受灾，嘉和帝没那个闲情逸致了。</p>
嘉和帝几次祭天。</p>
然而并无成效。</p>
有御史纳谏，这是朝廷出了奸臣，令忠臣蒙冤。</p>
故而，上天才降下灾祸，以示警惕。</p>
凑巧的是，就在御史上奏被陛下留中不发三日之后，奉先殿被雷劈了。</p>
九月打雷？</p>
这可不是吉兆。</p>
御史群情激奋，奏章像雪花一样送进养心殿。</p>
奸臣当道？</p>
谁是奸臣呢？</p>
大家矛头指向义忠郡王与忠顺王。</p>
忠顺王与皇帝祖上，一如荣宁二府，那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