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嚼了两口,目光也是亮了起来。
“你这个可乐饼买的好吃,哪里买的能告诉我吗?”
他心里还记挂着上次未能满足儿子的心愿,尝着嘴里的淡淡回味,语带惊喜地问道。
路小宇被他问得一愣,嗯嗯啊啊了半天,反倒卡了壳了。
方南这才反应过来。
“这难道……是你自己做的?”
想必是了,望着路小宇忽然红起来的耳尖和支支吾吾点头的动作,方南的眼角柔和了下去。
他想起方才正式上车之前,张士峰把他拉到一边,和他打听他和路小宇那点八卦时的对话。
“那孩子,我也直言不讳了,傻蛋一个,倒是事情做得能叫人看得过眼,我准备亲自带带他,能不能开窍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你俩是怎么碰到一块的,我看他成天的不长进,和迷了魂似的老喜欢找你,你身份又敏感,成天带着他,引人多想啊。”
那时方南眼见张士峰嘴里虽一口带出一个损路小宇的字眼儿,但心意上又实打实是在关心下属,本来就觉得好笑,但是事关路小宇的隐私,他最后也没有把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说出来,只告诉张士峰,他是福利院的出身,从小开始就带身边年纪更小一些的孩子带成习惯了,加上路小宇本身的性格也好,他只把对方当做弟弟。不是他乐意和路小宇拉不开距离,是路小宇每次拿那种期盼又单纯的眼神看他,他没法硬下心肠拒绝罢了。
“不就是个小家伙嘛。”他甚至还安慰张士峰说,“远播这么大,他上头有你,再加一个我吧,难道还护不住他吗。”
见到方南毫不嫌弃地吃了自己做的东西还觉得好吃,路小宇也挺开心。
他其实一早就惦记着这件事了,自打上次在超市看见方南的购物车,隔天又听说他病了,路小宇没那么多复杂心思,就觉得方南可能还不是很懂怎么好好照顾自己。他不一样,他有过敏症,很多外边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小时候曾经一次在武汉吃街边小吃吃到犯过敏性紫癜,自那以后路妈就未雨绸缪开始教儿子做饭,为的就是以防有朝一日,他要离开父母了,也能好好照顾好自己。是以,路小宇的这项做饭技能,虽然不起眼,但按照食谱把一道菜正儿八经的还原,他还是不在话下的。
“方经理,之前就想和您说,超市的速冻半成品里边总是或多或少都有添加剂,小孩、老人、或者免疫力不大好的人长期吃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其实可乐饼这个菜是快手菜,很简单的,你看我这个方法你要是觉得好吃呢,我就微信上传给你,你照着做,一次也能成功。”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又一面真的掏出手机来作势要给方南现场传菜谱,反倒自己做的东西,自己一口也顾不上吃,压在背包下边的肚子“咕叽”叫了一声。
方南差一点都笑出了声。正巧巴士车经过一列减震带,被路小宇搁在身上的那只一次性外卖饭盒颠簸了一下,眼看着堪堪就要从膝头滑落下去,方南一把接住,顺势也捞过来那两只筷子,夹了一块可乐饼,有样学样地递到路小宇嘴边,冲他点点头。
“别忙活了,吃吧。”
路小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那口饭去的。这可乐饼,做的也就算一般吧,但那是方南喂的,方南啊,他不仅吃了自己做的东西,还?了一块亲自喂回来,怎么也不像林静说的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啊。
林静一定想错了,方经理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能力再强,来头再厉害,对公司里的每一个人,一定也都是平等看待的。
这样的方经理,谁不想和他做朋友呢。
“方经理,谢谢哈……”路小宇收拾好包,顶不好意思地说。
方南一笑。
“别叫方经理了,你又不是我们部门的,听着怪别扭,你叫你们部长不是都叫老大吗,那叫我就叫南哥吧。”
那天团建,方南与商务开发部的成员们过得还是很愉快的。时光总是飞快,转眼就到了下午接近阳阳兴趣班放学的时间。一帮青年男女还抱着张士峰的胳膊不放,扬言要拉他去卡拉OK再战三百来回,方南却不便多留,和和气气地与大家告别,踏上返家的地铁了。
快走到距离兴趣班只有一个街角的地方时,一辆通体漆黑的商务车却突然紧贴着方南的身侧在路边停下,正好卡在他和人行道前方的出口之间,引得后方的车流连按了好几下喇叭。
被截在半道的方南被迫停下,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果不其然,下一秒,副驾驶室的车窗玻璃便降了下来,隔着一个座位,方南都能一眼认出把着方向盘的戴着墨镜的郑铭源。
大白天见面,郑铭源的状态又和周四那天晚上的完全不同。没了任何控制不住的欲望成分和压迫感,反倒正正经经得像是来做一场商务谈判。
他朝方南打了个手势。
“有点事儿找你,上车说。”
方南原地站着没有动。
他是真的不想上去,就算他很确信,郑铭源现在想找他做的事一定也和周四那晚的不一样,他也还是不想配合。毕竟已经爽过一次约了,今天答应了阳阳,要去接他放学的。
看到方南的态度,郑铭源难得泄露出几分有点无可奈何的气场。他就和忽然服了软似的,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倾过大半边的身子,很郑重也很认真地朝方南看过来。
“行了,我们之前做的约定还是作数的,你不用担心。我这不就是答应了你,不在孩子面前出现,才大老远巴巴地提前一个街口等着你吗,你要不想让孩子看见我,就赶紧上车。”
方南没做声,但这回,他不得不承认,郑铭源说的是对的。
原本他所有的努力和妥协,都是为了郑铭源亲口许诺的,不会再来打搅和插手阳阳成长的这个约定。虽然对于他,郑铭源可以翻脸不认人,说反悔就反悔,可是对于孩子,从他们分开到迄今为止,郑铭源的确做得不错,没做过任何一次出格的,打破诺言的事。
到底也是他的孩子。方南想罢,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坐上车,方南才刚拿出手机,就被郑铭源给打断。
“许姨那边不用联系了,我联络了一个朋友,他家孩子也上阳阳那个兴趣班,今天孩子生日,我让他直接在兴趣班办个生日party,现在一准还在切蛋糕、分礼物呢。兴趣班有老师看着,没事,孩子们玩玩,一会也就忘了时间了,到时候你再去接他也来得及,也不算爽约。”
方南惊讶地看他一眼,心底里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郑铭源竟然还会做这么细致的安排。
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郑铭源也是浑身的不自在,脚下一个油门踩满,车就呜呼着往前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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