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那是路小宇第一次听方南对外人讲起往事。
“你猜那人是谁?”
方南甚至还对他露出一张生动的笑脸。
“是谁?”路小宇傻乎乎地问。
“其实你郭哥在开出租之前,干了差不多五年的大排档,要不你以为他那一手卤煮的本事哪里学来的?他呀,就是个馋,像这样的地方,他肯定最喜欢。”
沉浸在回忆里的方南脸上满是平常难得一见的松懈表情。
他也说不清楚,空气里满是食物的混杂的馨香,仿佛一夕之间回到小时候。曾经他多么渴望长大,长大了,就终于可以自由,不用顾忌周围人的眼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等他慢慢长大了,成熟了,却不知不觉间忘记了那种渴望,整天忙忙碌碌,以至于都忘记了去思考,到底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过往的两年,他每一天都掰着指头数过,计算着剩余的日子,满脑子想着离开。
他过去总认为,一旦离开远播,离开北京,就能真正自由,却从没仔细想象过,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他又要去过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是不是就是眼前的这种?平凡世俗,但又热烈红火。
还不等路小宇反应过来,方南便先一步将自己昂贵的西装外套脱下,折成两折搭在腕上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不饿,”他转头对路小宇说,“不过闻着闻着味道,又觉得可以吃一点,说好了,我听你的,要不你带路吧?”
路小宇就那样看着方南解开袖口、挽起袖子,将公文包大大方方地夹在腋下,连那条一整个早晨都一丝不苟的领带都松开了许多。
那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他们在人海中穿行,排开一行行的臂膀肩脖,一起挤在不知道到底在卖什么的人堆里排队。
路小宇买下一颗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糖油丸子,吃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直至吃到最后一颗,方南的脑袋凑近过来,半开玩笑地问他一句“味道如何?”,路小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叉着那最后一颗糖油丸子的竹签就伸进了方南的嘴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亲手喂方南吃下东西。
路小宇咀嚼着嘴里甜丝丝的滋味,都忘了去计较吞咽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这种糖油丸子到底是什么菜系来着?粤菜?潮汕菜?台湾小吃?南方还是北方?他们一开始说好了要来吃什么来着?
诸如此类的问题跑火车一样滚过大脑。他哪里顾得上去思考答案?
方南衔走了那半颗丸子,一点亮晶晶的糖渣沾在他的唇角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没有半分平日谈论工作时的严肃认真,也没有过往这些日子里终日不散的愁云密布。
原来南哥的眼睛这么好看的呀,路小宇半张着一张嘴,跟丢了魂似的那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