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却不知道这一切,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才怅然若失地往回走。
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丢了,衣服自然是湿透了,他草草打水冲了下,仰面躺到了床上。
刚才沈榕贞在听见他说“做兄弟”的话后摇头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到现在都还觉得胸口那一块又烫又疼,他隐隐约约是知道沈榕贞的意思的,有些欢喜,欢喜自己那样喜欢着的人原来真的也是喜欢自己的,可欢喜过后更是难以忍受的疼。
两个男人啊......要如何才能在一起?
眼皮越来越沉,许是身子没有彻底擦干净,聂九被困在了一个湿热的梦境里,梦里沈榕贞穿着那身湿透的薄衣,瑟瑟发抖,神色凄楚,一声接一声的叫着“九哥”,他说他冷,他说你抱抱我,聂九便忍不住伸手去抱他。
触手滚烫,连带着自己身上也变得热乎乎的,沈榕贞水蛇似的滑进聂九怀里,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没了,肉贴着肉,紧紧地,好像要烧起来,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一直萦绕在鼻端,让聂九忍不住想再凑近一些。手掌下是他紧窄的细腰,聂九莫名产生了该叫他多吃些饭的想法,身上一点肉也没有,叫他都不敢大力搂抱。
“九哥。“
“九哥......”
......聂九在梦到自己将沈榕贞压倒在床上后便醒了过来,裤子里还是湿热的,他伸手捂住脸,心道自己真是太久没有发泄了,结果竟做了这样淫糜的春梦,并且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弄在了裤子里。以前也不是没有想着沈榕贞自己弄过,但都是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这还是第一次,梦里的人有了确切的样子,是另一个男人的样子。
趁着家里人都还没起来,他自己打水搓了裤子,天气已经转晴,带着雨后特有的清凉和湿润,今日要记得去给沈榕贞将坏掉的瓦片换了,还有,看看日子,自己想要的回信应该也快到了,若是顺利,沈榕贞身上的谜团,自己就能解开,到时候......
到时候,他就该离开了吧?回平穆城去,回他的沈家去,可能在沈成业的逼迫下(或是他自己也愿意),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从此儿孙满堂,和和美美......聂九猛地站起来,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发慌,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地里调查着沈榕贞后娘和那个奇怪的道士的事情,恰好有在武馆时的师兄在平穆城做事,他便去了信,托他帮自己查证,看看沈榕贞是不是被人故意害成这样的。但直到现在,他才真切的意识到,若是真的被自己查清了真相,那么沈榕贞是必定要回去的,以后自己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这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他像一头抓不住猎物的暴躁的狮子一样,在原地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末了,猛地一拳捶向廊下的柱子,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听他爹的,多读些书,如今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对这一连串的事情束手无策,丝毫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真真让人急得要呕血。
吃早饭的时候周婶一脸歉意,说是忘了跟他说,昨日林家医馆的林宣遣了人来回信的,说只要聂九认真道歉,那么他想知道的事情,林宣一定知无不言。
聂九又被气了个仰倒,那混蛋上次被自己揍了一顿,竟还摆起架子来了,几次过去想见见他,问一问沈榕贞之前说的吃药的事情,但都被他派小厮打发了出来,说是忙得很,没空见闲人,此刻竟还要自己去道歉,简直......
罢了,为了沈榕贞,道歉就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聂九一仰头,喝完碗里的稀粥,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离开了餐桌,聂松最近常见他各种奇奇怪怪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摇摇头,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自己的早饭。
傍晚时分,聂九提了几样礼物,站在了林家的门外,上次见过的那个叫忍冬的清秀小厮嬉皮笑脸地站在他跟前,问道:“聂捕头真是稀客啊!我们公子派我来问问,您过来做什么呀?”
聂九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恶狠狠道:“道歉!来给你们林大公子道歉!”说着将自己提着的礼物伸到忍冬跟前,忍冬看也没看,只捂嘴笑个不停,边笑边引路道:“聂捕头里边请。”
林家家底深厚,财大气粗,房屋院子修得极大,忍冬带着聂九转了好久,才到了林宣住的院子里,应当是知道他要来,林宣已经在院子里备好了桌子,上面是两壶酒并几样小菜,看着颇为精致可口。
见忍冬带着聂九进来了,林宣也不起身,歪坐在椅子上,挑眉挑衅地看着聂九,聂九几乎要气炸了,但有求于人,且动手在先也确实是自己的错,便大大方方将礼物往桌上一放,道:“林兄,前些日子是我鲁莽,误伤了林兄,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林宣挥了挥手,忍冬便低头退出了院子,他这才坐正了身子,笑说:“聂捕头客气了,大家都是同窗,这样可就生分了。”他一脸不羁的笑,可笑意又明明白白的没到眼底,那笑便更像是嘲讽,嘲讽世间一切无聊的不能让他提起兴趣来的事情。
两人其实挺像,一个热衷学武,一个沉迷医术,于是前后脚从学堂跑了,各自埋头于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一起读书的时日不长,同窗之谊倒也勉强算得上——虽然聂九身强体壮,甚少生病,两人见面的机会十分少,甚至于打架那天一开始聂九都没能认出他来。
聂九见他装模作样的,已经在肚子里将白眼翻上了天,只是有正事在身,便压下这些杂念,正想开口,林宣突然抢先说:“是为了上次那个假姑娘的事来的吧?”这时他才显出了一点好奇的模样,不再像是一个冷淡的高高在上的旁观者了。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聂九立刻就后悔了,这不就等于将沈榕贞的秘密摊开来给林宣看了吗?
见他一副说错了话追悔莫及的样子,林宣忍俊不禁,笑道:“行了,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他拿了酒壶,给两人都倒上酒,揶揄道:“怎么,动真格的了?”
听见他这样问,聂九反而沉默了,手里捏着酒杯,也不喝下去,只拿在手里慢慢转着,半晌才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
林宣也不催他,自己慢慢吃着小菜喝着酒,聂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一五一十将发生在沈榕贞身上的事情都讲了出来,这事折磨得他吃不好睡不好,又没人可以说可以商量,心里实在是憋得难受。而林宣虽然看着挺讨厌的,但人倒是可靠,自己要说的事情也要仰仗他的医术来帮忙,便坦诚地说了实话。
“先前你去找榕贞,为着他说你开错药的事情,其实之前他跟三娘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一来我是知道你的医术的,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肯定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出问题,二来,再是身子骨弱的人,也不可能从小到大不间断的吃同一种药,吃到闻着药渣的味道就知道是一样的。”聂九叹息一声,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不断的敲,似乎很是焦虑,而林宣看上去则愉快许多,似乎是聂九夸他医术好取悦了他,只是随着聂九慢慢诉说,他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没想到你看上去是个傻大个,心思还挺细的。”林宣笑笑,又喝了一杯酒下去,“医者仁心,若是用来害人,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那依你看,谁最有可能害你的榕贞?”
“那个道士肯定是有问题的,他那后娘,我也总觉得不是个善茬。”说到这里,聂九苦恼的挠挠头,疑惑道:“可榕贞说他后娘待他极好的,我怎么都想不通。这次榕贞被赶出来,就是因为他后娘说什么他在后宅呆久了,少了历练,我总觉着,她若不这样说,沈家老爷根本想不起来要将榕贞赶出来。”
“若是他后娘存了坏心,倒也说得通,大户人家争家产的时候,什么龌龊手段都有的。倒是那个道士,为何要让沈成业将沈榕贞当女儿养,难道是和他后娘有勾结?可你又说,他后娘甚少外出,并且诚心向佛,和道士都没见过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