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阳光依旧灿烂着。街道旁的树横横斜斜遮挡住上方的天空,漏下淡青色的椭圆光斑,随着风慢慢地晃动。阳光依旧强烈,蝉鸣却不复以往。
顾楠靠在高脚凳的椅背上慢慢地吸他的果茶,窗外的车辆行人去了又往,来来回回奔向不同的方向,划过各自不同的轨迹。顾楠伸手,他走得急没有拿杯封,冻得有些通红的手指上沾连着一颗颗小水珠,似是想摹写什么,却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人群里没有一条轨迹是属于他的。晏忱默不作声地去吧台拿了杯封,撑开,把顾楠的饮料放进去。顾楠回头,晏忱刚好直直撞进他的双眸。
没有航道的游船,有这一个港口。
顾楠的面部肌肉有点不自然起来。事情发展得快要超出他能及时刹车的程度了。
他有些欲盖弥彰地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拿上只喝了一点点的果茶,急急地出了饮品店的门。只一瞬间,冷气开得那样足的空间里,他依旧感觉到了粘稠与躁热,像一个个中心包裹热流的软软海洋球不断涌上喉口,再破裂,留下海潮般一起一浮的痕迹。
外面依旧炎热。他不自然地调整着呼吸。听身后传来开门时一点细微的摩擦声。
“对面有艺术馆,一起去看看吧。”
晏忱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过来的宣传册。顾楠瞥到那本册子的封面,记起好像是刚来商场时,他从志愿者手里接过来随手塞给晏忱的。
晏忱那该死的细致。
顾楠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杯壁,发现原本水淋淋滑溜溜抓不稳的杯子外面,多了一个软软的杯封。
他没再转头看晏忱。用余光瞄着他的侧颜。光撞碎在他的鼻梁上,隐匿在较暗处的眼睛黑沉沉的。
晏忱微微一侧身,抓过顾楠的手:“走了。”
他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红绿灯已经变了色。
他的手蜷在晏忱的手心里,手指尖微微颤动着。
他想到医学上有一个名词叫“震颤”,形容人在焦虑、兴奋、恐惧下肌肉一种节律**替性的轻微摆动。
表面上轻轻的颤动,深埋在血管下万千神经敏感蜿蜒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晏忱感受到那人微小的颤动,牵着他过了路口,刚有点不好意思冒犯了的感觉而想松开,却不料被顾楠反握了回去。顾楠的手指顺着晏忱的一愣,试探性地插进他的指缝一点,晏忱闪过一瞬间的惊愕,和他十指相扣。
一直到馆口,两人互相取身份证的时候,他们的手才分开。顾楠的指根甚至依旧留有那人的体温。
展厅的灯光昏暗,只有一束束照在作品上的光亮晃晃的。光束里没有灰尘飞舞。他们站在入口处,这整一个小展厅是一幅作品。题为《生长》。从漫长的原生时代进化到陆地霸主的出现,生物不断向着未知已知的形态过渡,消亡、诞生、更迭、变迁一切被时间拉长又缩小,他们并排站到展厅正中央,不约而同地快速掠过分作品。
无数分离的画面突出、联结汇聚,快得令人目眩,顾楠有一点踉跄地撞到了晏忱身上,后者的肩膀托稳他,他们的目光像是有形体一般互相交融追逐在画面上,一瞬间,两人生出一种自宇宙洪荒初识,星辰斗转,万物幻灭又重塑,亿万时间在他们身后凝固,化作今时四目相接的感觉来。
恍惚间人群退散,晏忱心下了然。顾楠没再闪躲,晏忱轻轻低头,亲吻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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