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他保管,他现在开会,怎么?你又哪病哪疼被扣在哪个警察局了?齐又泞,你可真行,一天天的忙帮不成,拖后腿的功夫倒是一流。”
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该爬起来把药吃了,可他身体僵得一动不能动。他忽然感觉房间变得巨大无比,空落落的,连水滴都会又回声,有无数拿着尖刀的黑影在屋里四处搜寻着他的踪迹,他陷入了极大恐慌。
客厅没开灯,只有屏幕的光影时暗时烁,投照在齐又泞的脸上一片五彩斑斓的混沌。齐又泞拿着勺子,机械地大口往嘴里塞冰激凌,电影里玛努埃拉正带着十七岁生日的儿子去剧院看《欲望号街车》,还不知道儿子将会在这场雨里丧失他年轻鲜活的生命。
狗这下吃饱了饭,又有了些闹腾的劲,在齐又泞回来之前它已经闹过一波了,家里客厅跟台风过境似的一团糟乱。齐又泞想着今天没带它出去溜圈也没带它排便,把狗硬拖去卫生间折腾了好久,沾了满身狗毛出来。又把狗拖去健身房,他把狗栓跑步机上了,定了一小时让狗自己遛自己。
他话刚结束,猛地感觉自己胃部冷阴阴地烧灼起来,疼得直弯下腰去,也缓不了痛苦,他看了眼冰激凌桶,小半桶直接被吃没了。空腹吃了这么多冰激凌,这对他向来娇气的胃确实是个巨大的折磨。
冰激凌吃得多了嘴里有些腻,他看着屏幕里穿着红裙子痛苦的母亲,视点一点点氤氲地扩大,像眼里进了滴水。他开始急促的呼吸,脑子不听使唤,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失灵机械。
正好拿出来看电影的时候吃,他福至心灵地点点头,抱着一桶冰激凌坐在地毯上,放的电影是阿尔莫西瓦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西班牙女性电影。
“手机为什么在你那里?”
那边嗤笑一声,夹枪带棒地讽刺,“那你可赶紧睡吧,他可没你这么好命,今晚可有得熬呢。”
倒不是期待梁复忱来救他,他习惯在痛苦的时候渴望梁复忱。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虚脱得胸腔收缩发疼,像终于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丢开冰激凌桶撑着沙发虚弱地站了起来,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他又咬牙爬起来翻箱倒柜找了板药扣出两颗赶紧吞了,想着先缓缓,他经常这样,胃疼是家常便饭。可今天疼得过了头,药吃下去半点作用没有,肚里像穿了个孔。
他飞快冲了个澡,回到客厅开电视看了部电影,想着干看电影也怪无聊的,又翻箱倒柜找了一大堆零食。他窝着头往冰箱里探,冰箱里头还有两大桶哈根达斯,都是他爱的口味——梁复忱对他吃食一直管的很严,这都是他哀求假哭加吊着脖子撒娇求来的,没想到夏天都要过去了,竟然还原封未动。
齐又泞被他一刀捅进心窝子里,顿时感觉胃都没那么疼了。他确实从没帮过什么忙,而且好死不死每次总在梁复忱最忙的时候出事。
齐又泞看着地毯出神地想到马上就冬天了,他想给梁复忱织一双地毯袜,要用什么颜色呢?藏蓝色的行不行?还是先选线好了。这还是他跟画室之前那个带班的女老师学的,女老师好些次抱怨针法复杂,他或许对这种事天生得心应手,一下就学会了。
他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冰激凌,一边眼神空洞牙关打颤,没咽下的冰激凌从他嘴角流出来,他两只手紧绷成爪状,上下牙关撞在一起,“吃药,我要吃药……”
觉得自己因为吃多了冰激凌胃疼打扰梁复忱工作才是真的无理取闹,勉强压下虚弱的颤音,抱着肚子,故作坦然地说,“我没事,我只是想跟他说晚安。”
他焦急地等待着,每分每秒都煎熬极了,终于手机一震,电话通了。他连忙凑过去,气若游丝,“梁复忱……”
他开始战栗起来,上下牙关撞在一起发出噔噔的响声,他的手不停地抖,疯狂往嘴里塞冰激凌,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低吼着,“你胡说,你胡说,滚开,给我滚!”
他踉踉跄跄走到卧室,脑子一片茫然,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起干什么。他左顾右盼一圈,走到健身房把狗拖出来了,强行把还对跑步机意犹未尽的狗按到狗盆旁边,疯狂手抖着给它倒狗粮,神经质地问,“你饿吗?多吃点,多点吃,吃饱了就不会肚子疼了。”
连忙用狗粮拌着鸡胸肉喂给它,狗舌头大又吃得快,狼吞虎咽埋头吃。齐又泞蹲在它跟前,狗耳朵欢快地支棱着,齐又泞趁机跟它碎碎念,“喂,有个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怎么那么粘梁复忱啊?你难道真的是齐又泞吗?”他在埋头吃饭的狗头上煞有其事的戳了戳,狗头被他按得一低一低的,“我告诉你不行!齐又泞只有我一个,你可不能喜欢他,听见没有,要不然我要把你送人,离梁复忱远一点,是我每天给你喂饭知不知道,别想抢我的人……”
是赵隶殊。
齐又泞毫无波澜地说,“那你晚安。”说完就扣了电话。